宇德老汉尴尬极了，可是又哪来的地逢供他钻呢？他觉得没有脸呆在这，于是飞一般去牢房拿了行李，路上好像有无数人对他指指点点，压的他喘不过气。

他向班监官要了张请假条，尽管他十分不想再次看见那张猪脸，却又无计可施。不过好在，终于踏出了这座牢房，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出来的。

走出门，他仍久同来的时候一样，搞不懂为什么人一定要花钱来监狱活受罪呢?

宇德老汉在家里面睡了一周，大牛才在矿上收到从家里寄来的特快信件。二牛不识字，宇德老汉又不好意思在信中讲，只能大概说了几句。大牛在同个宿舍社认识字的工友所读出来的信件中，只听出了一个意思，那就是——

“宇德老汉不念了，从监狱回来了！”大牛想到这，心里像着了火一样的着急。来不及听工友的安慰就收拾好了行李跑去找队长，尽管队长再三强调:“现在走这个月就白干了，并且以后矿里可能不要”，大牛还是义无反顾，一心只想回家，队长也只能叹了口气。

平时舍不得坐绿皮汽车的大牛破天荒的享受了一次，尽管是站票，他也觉得这是过去地主老爷也享受不了的福分，他紧紧攥着手里的钱，走上车时也点了点。发现队长多给了二百他实在是来不及去还，也懂不了大道理。只是觉得自己每次都吃这么多大米饭，队长还愿意给他钱。他望着窗外，想起家里。闭上眼，滚烫的热泪打在鞋面，19岁的他第一次感到了陌生人的温暖。

死一般的夜，忽然，村子里的狗吠了几声，宇德立起身子，手里揣着抽了一半的烟斗，耳朵贴着窗子，突然“嘎吱”一声，大牛推开房门走了进来。老汉赶快把半锅烟斗藏在身后，想着大牛对他如何指责，大牛却只是一言不发，二牛赶快架起火来，烧开水，给大牛下了一碗干拌面——白面的。平时他和老汉才不舍得吃。二牛知道他哥是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很多，不容易的很，也只能做这么多。

大牛吃了满满两大碗，吧唧吧唧嘴，意犹未尽。是啊，他确实没吃饭，他一天来不及吃饭，只是家里的白面本就不到半袋子，咋能叫自己一个人吃了呢？他拿过来老汉身后的烟斗，再次点着，吸了一口。这是人生中第二次抽烟，第一次是六年前给村里挑粪，是一个同他一般大的孩子给他的。男人劝娼从良，劝良从昌的爱好在小孩身上也体现得淋漓尽致。大牛当时只尝了一口，便咳嗽不停，眼泪不停的往下流。有人怎么可能因为这东西倾家荡产，白送我都不看一眼，现在他还是呛，但并不流泪，他反而觉得呛的痛快，呛的舒服，他就要咳，他要把这时间一切的苦难都吸进肺里，再狠狠的吐出来来了，他对老汉说了句:“明天去监狱吧，我打点好了。”老汉有千言万语也吐不出来半个字，不问好像显得更明智一点，他也不敢再应一声，只是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木讷的点了点头。

三更了。大牛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门缝里透过的月光洒在地上。他讨厌这月亮，为什么在今夜却如此明亮，庄稼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一沾枕头就打起呼噜。他却在这里失眠，他不禁想起了今天那些事……

大牛是中午到县城的，来不及吃饭，他先跑去和老汉同一个牢房的班长他家里。很幸运，班长他娃正在扫院，寒暄过后，班长就将老汉被打的是一五一十告诉了大牛。大牛先是吃惊，然后后忍不住的气，拿着院里的锄头就要去监狱理论，班长他娃一把拉着大牛的胳膊，语重心长的说:“大牛，你想好，你要是打了，你是把气出了，你大可就上不成监狱了，这可是县城最好的，你从这个里面出来，别的还会收你吗？”

大牛愣住了，他浮躁了，他根本想不到这么多，他喝了一瓢从井里刚打上来的凉水才降住了火，班长他娃又叹气说：“咱们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咱大能够从里面出来，只要念出来以后还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