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你的东西在老头子这里呢!”一道有些沙哑的声音传来,却见石碑缓缓挪开,其背后,是一条隐蔽至极的密道,密道里,一条向下铺起阶梯上,南老头拄着拐杖悠然走来。
“你是何人?莫非是给我上药的恩公?”道长生走向前去,看着眼前慈眉善目却浑身邋里邋遢的中年人,眉头紧锁,走上前去打量一番。甚至还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闭合的眼皮。
“别晃悠了,老头子是真的瞎了,老夫好歹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这般无礼,小心老头子一拐杖打在你身上,到时候你可别叫疼。”南老头气愤的一跺拐杖,无形之中,给人一起压迫感,犹如面对一尊杀神一般,仿佛随时都要坠入地狱之中。
“晚辈冒冒失失的,也是无心之举前辈还请见谅。”道长生恭敬一抱拳,深深弯腰以示歉意随即问道:“敢问老先生,想您在这里应该也有些时日了,可曾听闻赤手剑圣南宫寞?”
“南宫寞么?是个没用的的人,除了会舞刀弄剑的,别的本事都没有,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之人死在自己怀中,什么都做不了,南老头这辈子最瞧不上的,就是他了!”南老头说话语气有些偏激,他右手死死的按住手中的拐杖,直到拐杖深深陷入泥垢中,他也未曾松手,只是叹了口气神色狠戾地说道:“那个懦夫,老夫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的,他早死了,问那么多做甚,以后少提他,否则休怪南老头与你翻脸!”
“是!前辈!是晚辈莽撞了!”道长生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南老头的气势汹汹,一种说不清的危机感油然而起,随后弱弱问道:“敢问前辈如何称呼!”
“老头子名字第一个字是南,叫南老头便好了。”南老头心中的怒意消去几分,紧握木杖的手,也稍稍松懈,他从身上拿出赵守信给的书籍和遗书,走到道长生面前一转常态呵呵笑道:“这是你小子的东西,老头子就拿来摸了两下,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这个自然是不介意的,前辈你想摸便摸着吧吧。我这孱弱的身子哪里打的过你,昧着良心的话,也就是对付对付你。”后半句,道长生是在心中默念,随后从南老头手中接过《明轮经》和父亲的遗书。
他将《明轮经》收起,然后讲他父亲的遗书拿着,走到一旁的角落,扫了扫地上的灰尘,然后便弯膝而坐,随后目光就落在了遗书之上,全神贯注的看着遗书。
孩子,在你看到这封遗书的时候,相信我已经不在人世了,这件事是我自己选择的路,希望日后你回想起来,别被复仇蒙蔽了心志。
自天武十二年起,楚国连战不休,中土十二国,楚灭其四,越并其二,秦克有五,北狄吞一,至此天下分四,北有草原胡人狄国之邦掠杀我中土之城邦,屠戮我中土之子民。南有百越侵我中土之国域,我中土秦楚之泱泱大国岂能容忍人番邦异人欺我中原之地。
天武十六年,秦楚进行和谈,二国摈弃前嫌,共讨外贼,秦国派百万大军南下攻越,楚国百万大军北上伐狄,四国之间皆出兵不下于百万,这便是四国战争的来历。
四国战争之惨烈,死亡之国民,消耗之国力,亘古罕见,楚国在此战役中惨胜,逼退了漠北草原的敌人,使得他们无力再南下。相等的,楚国也付出了惨烈了代价,仅仅是雁门关战役,楚国就有五十万大军战死,无数楚国的女人,再也等不到她们的丈夫凯旋的那一天,无数的孩子终其一生也见不到他们的生身父亲,无数的父母也盼不到他们稚嫩的孩儿回家的那天!
那一战,不久,雄王陛下便因民生之事郁郁而终,继位的安王殿下,与我还有战神小殿下一同商议决定,给楚国十余年的时间休养生息,而后一举等到秦越之战爆发,便可图谋天下,让天下免受战乱之苦。
这期间,楚国需要向外界示弱,唯有他国小觑楚国,如此才能在让他们安心的争斗,北方狄国已经不足为惧,西秦之地,因与百越争斗,势必会想办法从楚国掠夺资源,百越也会进行刁难。
期间之事,不好明说,为了天下之大义,牺牲我们一家,又有何妨,古人云,侠之大者,心系苍生,为国为民,我算不上大侠,却怀有定苍生之乱的雄图大志,可惜我已经看不到那一日的到来了。
长生,你若安好,便替我看看天下归一的那一日,替我看看战乱之后的盛世之景,为父言尽于此……
遗书内容,无不在诉说着道楚雄的雄心壮志,以及心系苍生的大义,可是他却没有天下苍生,他只想要自己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普普通通的过完一生,如此便好……
“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南老头走到小娃娃身边挨着他坐下,右手勾搭在他右臂肩膀之上,脸上多了几分祥和。
“我叫道长生。”道长生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面上一眼就能看出失魂落魄的情绪,他心思一下子就变得紊乱起来,明明眼泪已经到了眼眶了,可他还是咬着牙,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
“长生,好名字,长生,你想不想学南宫寞那一骑绝尘的剑术,以及高深莫测武功呢?”南老头慈蔼一笑,似是安慰,似是期盼,随后道:“学了武功,你就可以把欺负过你的人都高攀不起,你就可以在江湖上行侠仗义,南老头没什么文化,总之,学了武功,你在江湖上,便是一号人物,怎样心动不,要不要跟南老头学武功!”
“我……”道长生低下头,沉默不语,许久,才低沉的说了一句:“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那好吧,也由着你来了,老头子出去寻些吃的,你在这等着我。”南老头搀扶着手中的拐杖,缓缓起身,他朝着远处的林子里小心翼翼的走去。
等到南老头走远了,道长生才对着天空一阵怒吼,将心中压抑的情绪都释放了出来,心中那股不舒适的感觉稍有缓和。
看着暗无天日的绝命谷底,泥泞的道路,暗无天日的密林,以及那个南老头,道长生并不想就这样一辈子呆在这,他想要回到楚国,赵道长的恩情没还,他虽幼小,可也深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道理。
“何人在此喧嚣,打扰我的清修!”一道秀丽的声音传来,只见一道黄白身影从身后的参天大树前的石碑中走出,神情有些冰冷,却没有一丝恶意,只是天生性情使然。
“我……”道长生见到白夕羽,愣在了原地,他从未见过如此白皙的女子,且修长的身材,倾世绝代的面容,当真是只有一句话可以形容。
仙子本是天上仙,何故入尘人世间。
“小娃娃,你醒了,南老头嘱咐过我,让我收你为徒,你意下如何。”白夕羽看着眼前稚嫩的小娃娃,神情毫无波澜的说道。
“我……”道长生面对他第一次感觉到了羞涩,至于她的问题,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却迟迟没能说出口。
“你若没想好便好好想想吧,我要接着回去清修了,你在这里安分一点,安静一点,不要打扰我清修。”白夕羽的语气冷若冰霜,仿佛凛冬的雪花,好似无情的寒风,不带任何情感。
说罢之后,白夕羽便转过身,闲庭信步的望石碑密道走去,白衣翩翩,裙摆飘扬,这一次的转身,也是道长生心中最难忘的倩影。情根在心脏的土壤里埋下了种子,从此,睡梦醒目皆是你,万物星辰不及你!
“我在想什么呢,大姐姐如此高冷不近人情,怎么看得上你这小娃娃呢!”道长生自嘲一叹,神情滞留在石碑上,恋恋不舍。
……
楚国北地,雁门城关,王府之中,上座是一个身穿白衣,风度翩翩的俊俏青年,此人便是楚国安王萧振,在他身后,站着两名女流之辈。
一位身着红色裙衫,背负银枪,容颜俊俏,她便是潇湘战神兰玉芳,还有一位,则是个小娃娃,手里拿着个糖人,那一旁偷笑。
在萧振前面左右两排,以左的有三座,三人身着道袍,皆是天道山清虚教的重明八斗,分别是北冥子皇甫邬,斗魁子余司仪,烈阳子东剑山。
右排的,则是几名蓬头散发,身着破衣烂衫,还拄着拐杖的乞丐,不过,这几名乞丐在江湖上来头不小。
为首的,所拿拐杖是翡翠所做,这个拐杖还有一个别名,江湖人都称之为乞生杖,而乞生杖的主人,正是与兰玉芳齐名的定海神江丐欧阳亥。
欧阳亥左右则是丐帮的两名长老,一名是乞行长老聂长耳,一名是执帮长老宁承和,乞行长老就是负则丐帮弟子行乞的据点,以及收集各种大大小小的情报。
执帮长老则是负责协助帮主处理大大小小一切事物,二人分工明确,各司其职,将丐帮管理的井井有条,使得丐帮势力蒸蒸日上,成为楚国比肩天道山的门派。
“今日聚集,朕对于清虚教与丐帮有重则委托。”萧振揉了揉额头,右手撑在桌案上,愁眉不展。
“陛下有何事但说无妨。”欧阳亥与斗魁子一同道。
“是为了国之大计,眼下楚国蛰伏,百姓也需要休养生息,朕决定撤下大部分军队,以待变数之日,随时调遣。”萧振长长舒了口气,双手扶于桌案上,右手食指在不停的点动,紧接着又说道“东海之军,北地之军不变。撤销南下之军和西边之军,西边之军由天道山清虚教众顶替,你清虚教徒满天下,仅西地便十余万教众,由你们镇守西边也最为合适,三位道长意下如何。”
“这……”三个道士面面相觑,三人凑到一块,轻声细语的,不知在交流些什么,许久,三人达成一致,最后由斗魁子余司仪站起身。
“陛下,这个自然没有问题,只是不只陛下撤销军队,究竟有何图谋,不妨说出来,让大家心中有个数。”余司仪抱拳恭恭敬敬的说道。
“朕说过,等到变数之日到来自有妙用,现在还不能与你们明说,必要只是,朕会传下圣旨。”萧振肃然道。
“我等遵旨,凡是为国之大事,我等必赴汤蹈火,既然陛下已经开了尊口,我等也不会再过多询问。”余司仪说罢,便落座席上。
萧振轻轻别过头来,望着欧阳亥问道:“欧阳帮主,你们丐帮替朕看住南部河山,可有异议?
“这个自然没有异议,只是,我历来乞讨为生,想为帮众兄弟谋些福祉,不只陛下可否应允?”欧阳亥眯着眼,嘴角扬起一抹笑容,呵呵笑道。
“欧阳帮主但说无妨。”萧振右手拿起纸扇,在左手上拍了拍,说道。
“我等乞丐倒也没有别的要求,只是希望,我等坐镇陛下的江山,若其中弟兄身死,若有家属,亲朋,希望陛下能给一笔抚恤金。”欧阳亥淡定自若的说道。
“朕准了!”萧振回到,随后又问道:“欧阳帮主可还有其他要求?”
“老叫花子愿遵皇命!”欧阳亥向前抱拳道。
“好,诸位爱卿若是无事,便回去,各司其职,只不过,要切记,今日只是绝对要保密,此事事关重大,绝对不可被有心之人知晓,诸位爱卿可明白?”萧振也站起身,神情肃然道,气势如同腾空而起,直上九天的神龙,一身霸道皇位,让人心生诚服!
“我等已经无事,就此退下!”众人一同答道。
会议也就此结束,清虚教和丐帮的人纷纷离去,而兰玉芳陪着萧振巡视雁门关城门。
夜色暗淡,月光悬挂在夜空之上,给黑暗中增添了一抹光明,月色之下,萧振在一排排篝火的照视下,巡游着雁门关。
“兰将军,最近北方狄国可有异动?”萧振问道。
“狄国这段时间内部动荡不安,北部草原与南部大漠战乱不止,南部大漠倒还安分,可是有哨子回报,北部草原勾结秦国,欲对楚国图谋不轨?具体行动尚未可知。”兰玉芳身影在萧瑟寒风中,显得端庄而不失威严,犹如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吉尔戈可汗想一举统一北地狄国,等南方大漠沦陷后,下一步就应该是我们楚国了,到时候,我们可以挑唆百越与秦国之间的大战,唯有如此,秦国才自顾不暇,没有时间调兵伐楚,相反,只要我们镇守好北疆,等到越秦鱼死网破之际,我们楚国便能趁机,一举攻克秦国和百越,到那时,一个吉尔戈可汗,又算的了什么?”萧振字字铿锵有力,言语间有一种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气势!
“还是陛下目光长远,若一切都能按照计划行事,真乃天下之福分!”兰玉芳称赞道,随后又询问道:“陛下,小公主睡了,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不必了,让她好好睡着,与你南下去救道先生的遗子,也辛苦了,只是可惜了,朕答应道先生救出他孩子的事,是朕食言了。”萧振目光有些动容,神情怀有愧疚,是道楚雄以一家之命,还来楚国所布天下棋局,落下的第一颗棋子。
若无道楚雄,也没有如今,萧振如此优势的棋局,百越也不会不知不觉间入了局。
是他萧振欠道楚雄的,若这个遗憾无法弥补,他将在悔恨中渡过终生。
“陛下,江湖上,许多义士都骂你是昏君,说你牺牲道家英烈,换取与百越之间的苟合,如此荒谬的君王亘古罕见。”兰玉芳就此事提了一嘴。
“这有何方,在黎明之前的黑暗,总要有人奋不顾身的替身后之人,驱散阴霾。因天下之大义,背负骂名又何妨,等到天下一统,盛世太平之际,他们自会知晓朕的一番苦心。”萧振如是说道,脚步也缓缓停了下来,他靠着墙,看着夜幕上的圆月,操劳许久的心,也有了几分倦意,他撇过脸,气定神闲的对兰玉芳说道:“兰将军,你久经沙场,有多久没有回过家乡了?又有多久没有看过此番月圆美景?”
“陛下,微臣已经没有家了,早在四国战争中,家园被狄国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微臣侥幸活了下来,这才入了军营。”兰玉芳看着夜幕上的一轮明月,似回忆起了往昔,城墙下盛开的花朵,在月光的点缀下,如同地狱中的一道曙光,带来了希望。
那一年的她,女扮男装入军营,在一场场的厮杀中,她似乎已经麻木了,甚至,在一场大战中,她身中七箭,甚至其中一箭射穿了她的心房。
那一日,她记忆犹新,恍惚中,有一俊俏青年,给他用了一种金红色的药水,神奇的事,那药水一敷上,她的伤便都好了,等她醒来却记不清那人的样子了,她一直觉得,那个人就是传说中的神仙!
“微臣的家,在军营,只要有微臣在,北狄修养越过雁门关!”兰玉芳在夜幕中说道,边塞的风吹动花瓣,花瓣迎风而起,落在兰玉芳身上,增添几分女子的芳香。
此时此刻,一阵阵战马的嘶鸣声响起,打破了这份宁静,雁门关外,铁蹄践踏,尘土飞扬,等到尘埃散去,一道道黑色身影,在夜空的掩饰下,如同鬼魅一般,也黑暗中穿梭。
“狄国又犯我边境,是大漠部落落败,伺机南下么?看这阵仗,至少有万余铁骑,兰将军,朕很是头疼啊!”看着城门外,密密麻麻的黑影,绕是萧振,心中也不免有些震撼。
雁门关守军不过兰玉芳率领的一千兰家军,且具是女子,听城外战马铁蹄之音,至少不下于三万骑兵。
一千对三万,无异于以卵击石!
萧振心知,是有人将他的行踪暗中传递给了狄国,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对方大军来的如此之迅速!
“陛下安心便可,万马千军接踵来,微臣一人足矣!”兰玉芳信誓旦旦的说道,随后想着城下走去,并嘱咐道:“开城门,迎战狄国!”
“好,大楚的战神,朕亲自为你擂鼓助威!”萧振目光一凝,眼眸炯炯有神。
他朝着战鼓走去,当他拿起鼓槌之时,城门缓缓打开,兰玉芳一人骑着白马,提着长枪,走出城门,城外是三万骁勇善战的大漠铁骑,而她只孤身一人!
寒冷的北风吹过她的眸子,鲜红色的裙摆在风中飘动,而她目光坚定,神情冷漠,是千军万马如草芥!
“将军百战死!将士十年归,既为朝下臣,定当思君国!”兰玉芳提着长枪,骑着战马,孤身一人迎上万马千军!
在夜色中,她的身影若隐若现,那种视死如归的气势,那种一人可当百万军的胆气,让三万狄国来犯之敌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