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当空印月影,月上重圆佳人影,今生相许月下情,来世莫忘月下誓。
佛说生老病死轮回渡,人生八苦,爱恨情仇皆为空,可世间的情与爱又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情之一字或许是上苍对于世人的一种惩罚。
潇湘有女名为徐忘忧,她并非生人,拜入神鬼祖师门下,习武十余载,后出师门游历江湖,识得楚国小王爷萧夜,二人私定终生,可楚怀王为讨好狄国,将萧夜送与狄国明珠公主和亲。
“你们都该死!”徐忘忧似入魔一般,百越千骑在其面前如蝼蚁一般,轻易碾压杀。
青丝如瀑,在大雪中如痴如狂,一片片甲胄破碎,一面面盾牌断裂,一句句温热的尸体倒在雪地之上,血泊之中,徐忘忧踏着一具具尸体,朝着百越铁骑步步逼近。
那些个铁骑都被吓破了胆,一个个颤手颤脚的握着兵戈,一步步朝着后方退去。
一道金色身影闪过,来到百越军前,看到一具具尸体,他朝着逝者喃喃道:“阿弥陀佛,罪过,真是罪过。”
“国师,这个疯女人将道长生打落悬崖,还杀了我们百余铁骑。”为首的将领慌忙下马,颤颤巍巍的说道,身子一直在哆嗦,似乎吓得不轻。
“女施主,你替我百越除了祸害,贫僧应该向你道谢,可杀了我百余骑兵,说不过去吧。”鬼渡神目光一凝,杀机骤起。
至于鬼渡神的话,此刻徐忘忧已然疯魔,又如何能听得进去,她布满血丝的瞳孔骤然一缩,脚步一踏,以爪抓去,朝着鬼渡神凶猛攻去。
见她不知好歹,鬼渡神念了一句佛号,随后甩出左手四道金环,金环在空中如同鬼魅一般,一闪而逝,呼吸间,便来到徐忘忧身前。
徐忘忧双手抓住两个金环,可金环冲撞之力恐怖如斯,逼得她连连后退数十步,才堪堪稳住身形,余下两个金环左右迂回,自其身后飞来,徐忘忧将手中两个金环抛出,四个金环立时在空中对碰,擦出一阵阵火花。
瞬息间,两对金环对撞十余次,最后鬼渡神的一对金环将徐忘忧的一对金环撞飞出去,在雪地中滚了一圈,落到徐忘忧脚下。
还未等徐忘忧反应过来,鬼渡神蓄力一蹬,身影闪现至其身前,右手四道金环咔咔作响传来,徐忘忧这才反应过来,双手蓄力抓住鬼渡神右手。
鬼渡神也是一愣,随后使出浑身解数,右手全力压下,其臂力犹如山岳一般,不可撼动,徐忘忧吃力之下,双手弯下,身子半跪于地,双手之上,犹如千丈高峰压下,压的她快踹不过气来,全身真气也极速消耗,眼角上,一滴滴血丝留下,五脏具伤。
“真是有趣,没想到潇湘之地,竟有这等不凡小辈,老僧如你这般大笑,内力也怕是要逊色一份,只可惜,今日就要死在这里了。”鬼渡神邪嘴一笑,左手操控着两道金环,便要朝着徐忘忧砸去。
便在这时,异变突生,只见身后一阵阵火光和呐喊分散了鬼渡神的注意,徐忘忧借势使出浑身解数将其右臂抬起,随后一个翻滚与其拉开距离。
徐忘忧胆战心惊的望着鬼渡神,此人内力深不可测,那股犹如山岳般的窒息感,几乎要讲她碾压成粉末,现在想想依旧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铁骑身后,一众楚国武夫,举着火把,朝着这边袭来,很快便与百越铁骑混战一处,其中有一名穿着锦衣华服的年轻人搀扶着赵守信,这些武夫大概有百余人,个个身手都不在铁骑之下,但想要胜他一众铁骑却是难如登天。
就在鬼渡神回神之际,两道金环朝着他飞来,他右手一挥将两道金环弹飞出去,紧接着天空之上,徐忘忧一爪袭来,眨眼间便及至身前,鬼渡神慌忙出拳,不料,徐忘忧一个侧身闪过。
避免了正面交锋,转身至其身后,双手齐出,拍在鬼渡神后背之上,鬼渡神大意之下,朝着前方锒铛几步,站稳身形,气息有些不稳。
“竟然毫发无伤!”徐忘忧神情凝重的看着鬼渡神。
“贫僧不会再给你机会了!”被人偷袭,鬼渡神自是怒上心头,浑身气势一并迸发,磅礴如海的内炁在空气中犹如实质般扩散开来,封锁了周围一切,也在无形之中压制了他人。
“老和尚,这个仇,他日在寻你报。”徐忘忧胸口闷疼,与老和尚的交手中,受了严重的内伤,已经无力再战,她秀梅一横,冰冷的说道:“他日江湖再见,不死不休!”
说罢,徐忘忧便踏着雪花,施展轻功,踏过铁骑的战马,消失在了月色当中。
“可恨!”鬼渡神收回四个金环,忽然感觉胸口有些酥麻,脑子一晃,浑身开始有些无力。
事已至此,鬼渡神哪里不知,刚才徐忘忧的双掌之中含有剧毒,他心中暗骂几声,却是十分担忧,他丹田的反噬之伤只是稍稍稳固,并没有痊愈,若是让这毒蔓延至丹田,他这一身武艺便都废了。
鬼渡神一指出,连点身上十余处穴道,防止毒素蔓延,紧接着,便冷目望向一众江湖武夫,他在楚国被人连挫两次,心中这一口恶气自然要撒。只见向前一步踏出,将九道金环同时掷出,九道金环在空中变换无常,如同九根箭矢一样,很快便穿过身着甲胄的士兵,朝着楚国武夫攻去。
那些武夫正在酣战中,不曾想一道金环袭来,还未醒转过来,就有九名武夫被金环击中,身影在空中直直飞起,等到落地,艰难的吐了一口心血,便没了气息。
杀完人后,鬼渡神操控金环,垂直向天,一个回旋,便调转金环,重新朝着人群中寻找者目标。
“冥海神僧,自天道山英雄大会一别,已有许久未见,神僧近来可一切安好?”一道豪迈的女子秀音传来,随着而来的,是一阵阵箭矢。
那些箭矢划破夜空,犹如黑暗中的一丝光亮,熠熠生辉,仔细看去,箭矢一共九只,九只箭矢精准无误的射中九道金环。
金环与箭矢一并脱落在地,鬼渡神目光一凝,只远远的看着远处一道鲜红身影。他目光一沉,嘴里喃喃念叨着:“潇湘战神——兰玉芳!”
在潇湘之地,兰玉芳是江湖上的魁首,与定海神江丐欧阳亥同为天道山英雄大会中脱颖而出的传说人物,也是楚国军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战神,更是朝堂上的三朝元老,一字并肩王,有楚国皇祖钦赐的镇龙金锏。有她在,事情就变得麻烦很多。
但见马上之人秀发飘飘,一身鲜红裙摆随风而扬,她拉住缰绳,纵马横枪,一跃而起,俊马腾升半空之中,越军之上。
那些越军纷纷举盾朝天,俊马的铁蹄踏在盾牌之上,如履平地,她拖着长枪,在战马之后,盾甲之上划过,那些盾牌纷纷被划开两半,悚然间,她纵身跃起,提枪在半空中,鲜红的身影,俊俏的容颜,犹如燃烧熊熊篝火的艳魂,她提枪朝着鬼渡神刺去。
空气中,一阵阵刺耳的声音印入耳畔,是长枪划破空间的声音,鲜红的战魂犹如陨石般快速下坠。
鬼渡神见势不妙,提起金环,九环合一,这便是鬼渡神的最终手段——轮回合一之术,江湖人人皆知九环合一是为轮回,却极少有人见过其真正面目,只因,世上能逼的鬼渡神使出这一招的人,罕有,兰玉芳便是其中之一。
当金环和长枪对碰一处,两股强大的内力卷起一阵阵狂风,狂风席卷雪花,在二人只见形成一道无形的漩涡,二人皆是全力一击,漩涡也随着两人不断内力的对碰在不断的扭曲。
最后,一阵轰鸣刺耳声传来,兰玉芳在空中顺势一个翻滚坐回马背之上,而鬼渡神则被震的连退十余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这一次交锋,明面上是兰玉芳略处上风,实则差距也就在伯仲间。虽略胜一筹,却也无关紧要,只是明面上看着舒服,实则都是花架子罢了,二人并非第一次交锋,双方实力都心知肚明。
“鬼渡神,上一次,你们马踏楚国的账还没有跟你算,这一次又犯我大楚,是何居心?”兰玉芳牵着绳,骑着马,悠然走到鬼渡神面前质问道。
鬼渡神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却不料,方才一番交锋,毒素在其身上扩散开来,胸口一阵闷痛,丹田中的伤势也重新发作。可恨他入楚地连连受挫,心中暗暗说道:今日伤势发作,毒素蔓延,若是死战下去,必败,反正追杀道长生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倒不如就此退出,返回百越,免得到时候惹得一身麻烦,还将自己搭了进去。念及于此,鬼渡神笑脸上前,右手立于身前浅浅鞠了一躬,道:“兰施主,贫僧也是奉了南越王的命令,来此劫杀乱贼遗孤,皇命在身,贫僧也不敢违,想必身为大楚一字并肩王的你,也深知皇命不可违,希望兰施主不要给我等施难。”
“哦?既然如此,我便给你一个机会,带着你的人,滚出楚地,否则,你们便留在这,陪着在这里长眠,被你们百越杀害的冤魂!”兰玉芳唇齿相依,一字一句犹如惊雷一般,长枪直指鬼渡神,身上有着一股睥睨天下的傲气!
听闻此话,鬼渡神强压心中的不满,挤出一抹虚假的笑容,嘴角微微上扬,沉声说道:“贫僧不与你们一般计较,千夫长,带着人马,随我一道返回百越,向越王交差。”
“属下遵命!”千夫长连连点头,在风雪中,带着一众百越铁骑,调转马头,便要南下,而鬼渡神,与兰玉芳冷冷对视一眼后,便一踏雪地,凌空一跃,落座马车之上。
原本千骑出尘的百越骑兵,在路口折了二十余骑,又在与徐忘忧的交手中折了百余骑,与楚国武夫交手中,又折了百余骑,合计折损三百余骑,是总人马的三分之一,而楚地这边,除了死了几名江湖武夫,和一个小娃娃,并没有多少损失。
这一口气,鬼渡神无论如何都无法下咽,只是时势所逼,兰玉芳若在平常,他可不见得会怕,若非自己身中毒掌,丹田受伤,他又岂会被那个女人三言两语喝住?
等到百越骑兵走远后,兰玉芳目光四下顾望,似乎在找寻着什么,她将长枪收起,骑着白马,顺着地上比巴掌还小几分的脚印寻去。
“兰姑姑,你来了!”萧千羽在确定那帮百越人走了后,这才蹑手蹑脚的从石碑后面走了出来。可想到坠落悬崖的道长生,神情有些沮丧,声音低沉的说道:“长生哥哥被一个坏女人一巴掌拍落悬崖了,应该……应该是活不了了。”
“是吗?我们与道楚雄约定好了的,他死,换取楚国图谋大业,我们替他照顾好长生,可他已经完成了了约定,而我们,却已经无法遵循约定了。”兰玉芳脚踩马鞍下马,抬头凝望着月空,神情有些自责,也有几分埋怨自己的无能。
“都是贫道的错,贫道没有拦住鬼渡神,这才酿成大错……”赵守信脸色惨白,左臂失血过多,气息孱弱的说道。
“不,赵道长,你已经尽力了,鬼渡神已非人力所能抗衡,若非念及你与重明真人的师徒关系,怕也是要糟了他的毒手。”兰玉芳眼眶有些动容,她从裙摆上撤下一块白色轻纱,随后咬破手指,以血为墨,以轻纱为纸,写下一段军令。
轻纱之上,写着四行大字——绝命谷底,道家长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待字迹写完,兰玉芳从腰间拿出一个笛子,她在月下吹奏起了笛子,优美的笛声环绕雪谷,良久,天空一阵阵风暴袭来,一只有铁锅大小的鹰盘旋在空中,不多时,落在兰玉芳右臂之上。
兰玉芳将轻纱绑在鹰的右脚上,接着拍了拍它的脑袋说道:“破军,将信息带给山下的兰家军。”
破军似乎能听懂兰玉芳的话语,低鸣两声以示回应,随后展翅高飞,身影在月夜下盘旋一圈,在看去时,已经没了影。
江湖一众武林人士也都纷纷走向前来,祁定安拄着一个朽棍走上前,抱拳说道:“潇湘战神兰玉芳,我尝尝听我帮主提及,兰前辈真有巾帼不让须眉之气,曾经帮主说兰前辈一手战魂百炼枪使得出神入化,彼时我还不信,方才见兰前辈的枪法,祁某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哦?丐帮欧阳亥的徒弟,好久没有跟老叫花子切磋了,他的镇海八仙拳也不在我的战魂枪之下,若有时间,在和你师傅一聚。”兰玉芳笑答道。
“似乎我们楚国,亏欠道家太多太多了,若是长生那个小娃娃还活着,贫道会护她一世无虞。”赵守信愧疚说道。
“那我们今日相聚,便一起立下誓言吧!为我们的大楚,为了道家那些为世间光明而倒在黑暗中默默无名的英雄侠士!”身着锦衣华服的青年走上前说道,见众人神情都有些低沉,干咳两声,朝着众人询问到:“大家伙觉得怎么样?”
“好,为了不让逝者拜拜牺牲,我们要终结这千年乱世,还世人一个,没有战火的世界!”兰玉芳双目炯炯有神,语气高昂的说到。
“好。”众人一并回道。
锦衣青年取出一把匕首,他将右手牢牢握在刀刃之上,直到鲜血流出,这才将匕首递给他人,等到所有人都割破手心,他们寥寥几人便都在山崖之上,单膝跪地。
在黑暗朦胧的月色下,他们几人一同摊开手掌心,任寒风吹过手掌,带着一滴滴温热的鲜血,如雨滴般,落在一片苍茫的雪地之中。
“我等再次宣誓苍天,血誓大地,我等将为大楚一统天下尽心竭力,即便身死异乡,我等亦不言悔,即便孤身直入百万军,我亦不退后,即便泰山崩于前,我等必迎难而上!”
一阵阵铿锵有力的宣誓,回荡在空落落的山谷之中,此等雄音,上彻寰宇,下入九幽,似迷音之弦,回荡人间。
宣誓之后,锦衣青年领着他们回到末雨镇的小酒馆,把酒言欢。
今晚的末雨镇小酒馆彻夜通明,可怜道家幼子,一夜未过,便身中剧毒,跌落谷底,生死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