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
入山的路此刻已被围的水泄不通,三层篱笆荆棘围起来三道路障。
路障前,三十几号人打着火把严阵以待,为首的是王广生,余下众人是丐帮弟子。
王广生身边还有一个女子,正是石梅梅,她脸色早已发白,眼神却坚毅冰冷,内蕴怒火。
再远一些的林间,隔着夜幕两个黑衣人正在隔岸观火。
其中一个黑衣人道:等下世子如果冲出重围,你就用寒冰针射他。
另一个黑衣人犹豫着一拱手,道:大人,可是慧果法师不是不让我们插手吗?他说如果我们插手就坏了因果…
被称为"大人"的黑衣人怒而拂袖,冷道:你听他的?那要是世子没死,就让你去和姜夫人解释吧。
黑衣人忙道:不敢,属下遵命。
说话间,路障前远处李舒云已踏马而来,他到了跟前停住,一眼看到人群前的石梅梅,忙喜道:石姑娘,你没事?
石梅梅死死盯着他,同时也发现他跨前坐着的黄小倩,石梅梅恨的咬牙切齿,怒道:李舒云,你还我阿爹阿娘的命来。
李舒云一愣,想到小狗说凶手自称是他姐姐,当下了然,解释道:石姑娘,杀你父母的人和我没关系,我独身一人并没有什么姐姐哥哥。
王广生上前一步,喝道:你个欺师灭祖的东西,杀了石长老和石夫人,证据确凿还要狡辩,今天你是大难临头了。
李舒云冷冷瞪了王广生一眼,翻身下马来,朝石梅梅道:石姑娘,石大娘和你于我有恩,我绝对不会做这种忘恩负义的事,你不如问问你身边的王广生,是不是他招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
王广生抢上前,骂道:你不要胡乱攀扯了,你就是说破个大天来,说我把你卖了去当太监,也不会有人信的。
李舒云听完心理觉得一阵好笑,这人恶胆包天,却如此蠢笨,当下朝石梅梅解释道:石姑娘你也听见了,王广生背信弃义暗算我,又把我卖去当太监,这样的人你能信他吗?
石梅梅也一阵心疑,心道:看来那女魔头说的是真的,王广生确实掳走了他弟弟。
她心念之间看向王广生,眼睛里闪过些许愤恨,心道:如果不是你,阿爹阿娘也不会死,你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王广生回头与石梅梅对视一眼,忙道:小姐你别听他的,他就是为了挑拨离间,再怎么说,石长老也石夫人也是死在他姐姐手里,大仇不能不报啊。
石梅梅点了点头,心道:确实,再怎么说,杀我父母的也是他姐姐,他才是罪魁祸首。
石梅梅朝李舒云怒道:就算是王广生招惹了你,你姐姐也不该杀我一家,今天我要为我父母报仇。
黄小倩道:石姑娘,这事真的和师兄没有关系。
石梅梅听罢冷的一笑,道:呵,你又知道他多少事?你就敢说和他无关?你认识他几天?你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吗?
黄小倩一时语塞,不满道:别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听说你跳崖了担心的不得了,你这样笃定他的姐姐杀了你父母,你又有什么证据?
石梅梅指着自己的双眼,恶狠狠道:我这双眼睛,便是证据。
王广生举着火把大声道:给石长老报仇!
帮众高喊:给石长老报仇!
李舒云抱拳道:石姑娘,你给我点时间,我一定找出杀害你父母的凶手,不管他是谁。
王广生眼珠一转,心道:只怕小姐还对这小子就有念想,刚好让我为她报了这杀父之仇,还愁她不倾心属意于我?
他当即大喊:李舒云,别说我没给你机会,我们单挑,若你赢了,便放你去,若你输了,我要你给石长老坟前忏悔自裁谢罪。
远处黑衣人低声骂了声:蠢货!
李舒云拱手道:好,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二人走至一旁拉开架势。
王光生冷笑道:需不需要我让你三拳?
在他印象里,李舒云不过是孙老福的手下败将,他平日里和孙老福切磋,纵然让他一只手也应对有余,所以他觉得李舒云不会是他一合之敌。
李舒云面色沉重,冷道:不必。
黄小倩一旁观察,只见李舒云嘴唇已有些发黑,暗道:不好,师哥身上的毒要发作了。
她朝李舒云担忧道:师兄?小心。
李舒云回以淡淡一笑,摆手道:无妨,别怕。
王广生“戚”了一声,骂道:你这小子真是艳福不浅。
王广生又瞟了一眼黄小倩,见她白嫩宛如羊脂美玉,相较之下石梅梅黯然失色很多,不由咽了咽水口,心道:等会定要好好戏弄这小子一番,也抖抖英雄,还怕这女娃娃也不倾心于我么?
李舒云话不多说,摇闪向前先手抢攻,一记左手刺拳虚晃,紧跟着抓住肋下空袭,一击小角度前摆拳爆肝,随后身形一仰,刚好躲过王广生横手一掌,紧跟着再上前,双拳做屏障推抵王广生的上肢,又两记上勾拳击腹,一击上勾拳钻上来击打王广生的下巴,一套组合拳打的王广生目不暇接,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被击倒在地。
李舒云冷道:让路,把路障拉开。
他随后飞身上马,坐到黄小倩身后。
黄小倩只觉得背上一重,耳畔听到几声急促的喘息。
黄小倩小声道:师兄,是不是相思花…
李舒云轻轻的“嗯”了一声,道:快走,别让他们有反悔的时间。
黄小倩心一凛,当即驾马冲关,马儿越过第一道荆棘,又连续越过第二道荆棘,越过第三道荆棘时则被荆棘刮伤,马腿马腹见红,马儿一声凄厉的嘶鸣,显然受惊,奋不顾身的朝前狂奔。
黑暗里,黑衣人低声喝道:动手!
他旁边另一黑衣人马上将吹箭置于口中,快速瞄准后,“噗”的一声,一根形似寒冰锥的细针爆飞而出,不偏不倚的正中李舒云的脖子。
黄小倩不察,以为李舒云只是晕过去了,整个人失去支撑一般贴在她背上,她着急道:师兄,别睡,我们这就上山找相思花。
李舒云呢喃的“嗯”了一声,似是梦呓。
黄小倩待认真听时,又听见他呢喃道“若琳…若…琳…”
另一边,石梅梅立在原地,呆呆看着黄小倩和李舒云远去的背影,一时茫然无措。
夜幕里,盲山腹地,在不是路的路上,一匹双腿血淋淋的马儿飞奔而过,它的每一步都会在草地上留下一个鲜红的血印,马上,黄小倩咬着牙,死死拽住缰绳,但用处不大。
终于,在一片树林的出口,马儿一声痛苦的嘶鸣,随后翻到在地,马背上的两人也被甩到一边,连滚了几圈以后,只有黄小倩站了起来。
黄小倩悬着单腿跳到李舒云身边,着急的查看他的伤势,幸好他们摔到的地方是一块软软的草地,除了沾了些黄土以外并没有受伤。
马儿嘶鸣,口吐白沫。
黄小倩跳到它身边,摸了它腹部一手的血,不由脸色发白,黯然道:辛苦你了…
马儿似是听懂了一般眨了眨眼,随后咽下最后一口气。
李舒云突然梦呓:冷!
黄小倩忙赶到他身边,伸手探他额头,冷不丁的感觉一颤,赶忙缩回手,奇怪道:怎么这么冷?
突然她发现李舒云脖子上插着半截冰针,她正伸手要去拔,却刚好看见那针滑了出来,掉在地上。
那针全长有一个人的手掌长短,插入李舒云脖子将近一半,黄小倩疑惑的想捡起来端详,却看见针一落地,其四周的野草瞬间冷冻成霜,引得她不由捂嘴惊呼。
黄小倩将李舒云搬到一旁,尽量远离那根针,她自己也不敢再去碰。
搬动一个男人对她一个少女来说并不轻松,而且现在又崴了脚,做完这些以后她不由坐到一旁急促的喘息。
忽而不知道何处响起一声悠长的狼嚎,黄小倩瞬间被吓的脸色煞白不知所措,她挨到李舒云身边试探的叫道:师兄?师兄?
没有回应,李舒云的喘息声越来越微弱。
天已微微明。
黄小倩鼓起勇气打量了一眼四周。
此时她们所在的地方是一处不大的低谷,谷心有一潭碧水,水面不起波澜,长宽约有十数米,潭水一侧是陡峭的山石,石间有一个山洞,另一侧则是他们现在所在的草地,顺着草地绕潭而走,有一条碎石小路,可以直通山洞洞口,此间布局好似有风水,人力而为,但是到处都透着一股万古不曾变化的宁静感。
黄小倩紧了一口气,单脚跳到李舒云身边试着去将他拉起来,拉了几次,倒了又拉,拉了又倒,最后自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委屈的欲哭无泪,余光中她看到潭上飘着一只竹筏,她喜上心头,跳入水中将竹筏拉到岸上,又花了好大力气将李舒云置到竹筏上,拉着竹筏,走过碎石小路,前往山洞,短短十数米,她走了不知道多久,只是走到山洞的时候,太阳已经在斜东头。
黄小倩将李舒云安置好在山洞,自己往洞口一坐,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脸上带着些疲惫的笑意。
她又取出随身携带的火折,捡了些枯枝点了一把篝火,然后烘烤着自己一身湿漉漉的衣服,温暖间她恍惚的闭上了眼,成倍的疲劳向她袭来,终于忍不住,呼呼睡去。
不知何时,死去的马儿身边出现一个白色道袍的老人,他瞧着一路的血迹,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见他拂袖一挥,一股小旋风席卷而去,旋风过处,那些血蹄印被清扫的干干净净,紧跟着大树小树移形换影,左右变动,不多时,那条不是路的来时路,已然消失不见。
远在广阳镇看诊的黄药师突然间似心有所感,抬起手掐了一卦,随后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口中呢喃道:造化弄人啊!
坐在他对面的王二哥急道:别造化弄人了,你快说清楚,我一个男的你到底是怎么断出来喜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