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过半,万籁寂静。
山野间只剩萤火虫不停闪烁,石梅梅蹲坐在自家门前的大石头上,呆呆的眺望远方。
她手中不停摩挲着一块墨色的玉牌,牌子上写着一个古体的“陈”字,她将玉牌贴到脸边,轻轻的嗅了嗅,又紧紧的纂到手心,护在胸口上,眼眸闪动,戚戚然的轻轻一笑。
石母秉烛走过来,慈爱的为她披了件外套。
石梅梅扭头笑道:阿娘。
石母摸了摸她的头,道:好孩子,睡不着啊?
石梅梅摇摇头,淡淡道:马上就去睡了。
石母叹了口气,挨着她坐下,道:好孩子,是不是想那个少年郎了?
石梅梅低了低眼敛,歪着头靠在石母肩上,颓然道:阿娘,你说舒云哥哥去哪儿了?连道别都没有一个。
石母轻轻笑道:他是好孩子,你也是好孩子,既然没有道别,那肯定就有不道别的道理,这天下啊,哪儿来的什么不散的宴席,有缘自然还会再见的。
石梅梅道:真的还能再见吗?
石母皱了皱眉,柔声道:有缘,就一定还能再见,没有缘分再见多少次也没用,你懂吗?
石梅梅摊开掌心,露出那块墨色的玉牌,对石母说,也像对自己说,“我只是想把这个还给他。”
石母道:这玉牌古朴精致,不像凡物,能送给你,也说明他的一片心意。
石梅梅喜道:真的吗?
忽而她又颓然下来,道:也算不上是送,这是我在小溪边捡到他那天,掉落在他身旁的,当时忘了还给他,过后我问他还要不要,他就说“你喜欢就送给你,权当我的饭钱了”,可见也不是真心想给我的吧,而且我找说书的先生问过,这牌子上写的是一个“陈”字,只怕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告诉我他的真实姓名,又何谈有什么心意?
石母轻轻搂住了她,调笑道:那个王什么的,我看他对你很是上心呢?这两天大包小包的往家里拿东西,阿娘可看了,都是些好东西。
石梅梅忽而站起来,愤愤道:谁要他的东西?等阿爹走了,我就都给他退回去。
石母笑道:好好好,都退,好孩子,现在先去睡觉好不好?
石梅梅愤然走到一边,对着空谷大喊道:李舒云,你是个王八蛋。
她又连喊了几声,石母叹了口气也由着她,喊到累了,愤然将手中的玉牌扔了出去,大喊道:谁要你的东西,王八蛋!
她家本在山坡上,这一扔玉牌直接掉到了山下去,她反应过来伸手想去捡,脚下已经半步踩在崖边,幸而石母眼疾手快拉住了她。
石母愠怒道:你闹够了没有?
石梅梅哭到:娘,他送我的玉牌…
石母道:扔也是你要扔,哭什么?
石梅梅扑到石母怀中啜泣不止。
石母叹了口气,柔声安慰道:这阴差阳错也是缘分,懂吗?就像这玉牌,丢了就丢了。
山下小路,安宁郡主陈羽晴和林二踏马而过,突然石梅梅丢下的那块玉牌直直朝陈羽晴头上掉落,并划破空气发出“簌簌”的声音。
林二笑道:表姐,有人拿石头偷袭你。
陈羽晴面无表情,侧头甩手,“噗”的一声,玉牌已经被她握在手中。
陈羽晴摊开手,林二也笑嘻嘻的凑过来看,道:让我看看是什么毛贼。
玉牌出现的一瞬间二人同时震惊不已。
林二疑惑道:表姐,这不是你的玉牌吗?
陈羽晴掏出自己胸口佩戴的玉牌,一把扯下,又把两块玉牌放到一起比对,分毫不差,一模一样。
陈羽晴喃喃道:这是弟弟的玉牌…
林二抬头道:表姐,山上住了人家。
陈羽晴道:那个小乞丐骗了我们,王广生一定在山上,走。
林二应了一声,二人打马上山。
山上,石梅梅家。
门口大石头上。
石母正温柔顺着石梅梅的背,女孩喘息声渐止。
矮黑瘦小的石老头从屋子里走出来,走到娘两身后,不悦道:大半夜不睡觉,哭哭哭,你爹还没死呢。
石母回头瞪了他一眼,道:闭上你的乌鸦嘴。
石老头正想反驳,忽而听到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他朝门口看去,透过篱笆栅栏正好看到陈羽晴和林二踏马而来,陈羽晴架马至篱笆前数米突然腾空而起,凌空三步,飞过篱笆落到三人跟前,林二紧随其后。
石老头一惊,赞叹道:好俊的燕子三抄水。
陈羽晴冷声对石老头道:你就是王广生?
石老头抱拳笑道:二位武林同道,在下丐帮四袋弟子,姓石名头。
林二急道:谁跟你武林同道,问你话呢老头,你是不是王广生?
石老头见二人怒气冲冲,不由一愣,心道:莫不是寻仇?,看这二人轻功绝非等闲之辈,我辈中人就没人会轻功的,恐怕只有总舵的七八袋的长老才会,王广生怎么招惹了这些高手?
陈羽晴道:丐帮?也罢,北境抗辽时你们乔帮主曾率帮众相助,承他一份情,我不为难你,你把王广生交出来。
石老头见有情面可打,不由送了一口气,只是为何这姑娘说帮主姓乔?帮主难道不是姓王么?罢了,且看我周旋。
石老头和气道:姑娘找的王广生也是我丐帮三袋弟子,姑娘既于我帮主有旧,不若卖个人情给我,有事我们摊开说和,如何?
林二愤愤道:和你帮主有旧与你什么相关?你好大的面子?国公府也需买你这个面子不成?
陈羽晴拦下林二,对着石老头道:也罢,不追究王广生也罢,让他把我弟弟交出来。
石母听的细致,脑筋一转,上前笑道:好姑娘,你别着急,这王广生我也认识,乡里老实巴交的汉子而已,这事只怕有误会。
陈羽晴怒道:有什么误会?
她掏出玉牌,道:这是我弟弟的玉牌,你们还狡辩什么?
她愤然道:老头,我给你们帮主面子,你快把人交出来,别的我既往不咎,如若不然,你这等腌臜户,我虽不屑脏了剑,但杀也杀得。
石梅梅躲在石母身后,打量了一眼那玉牌,喜道:这是我的玉牌。
她跑到陈羽晴跟前,道:姐姐,这是我的玉牌,你还给我。
村里姑娘毛躁,她说完便伸手要去抢,陈羽晴眉头一皱,腰间缠绕的软剑已出鞘,只手一横,动如闪电,那剑便已在石梅梅大腿上划了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红口子。
石梅梅吃痛,跌倒在地上,石母见状忙上前将她护住。
石老头大喊道:姑娘且慢,江湖规矩,祸不及妻儿。
石母怒指道:姑娘你好没道理,话都没说清楚就动手伤人,又是哪里的做派?我听这小公子说你们是国公府的,是哪里的国公府?便是官家老爷要拿人也该问个青红皂白,何似你这等恶奴,说不得一句便要动手伤人?
陈羽晴皱了皱眉,侧目看了一眼石梅梅的伤口,松了口气,朝她问道:这玉牌是我弟弟长期佩戴之物,你怎么说是你的?
石梅梅气道:那是你弟弟送我的。谁稀罕,你要便还给你。
陈羽晴一怔,道:你胡说,我弟弟怎么可能把这个送你。他现在在哪儿?
石母道:姑娘你越发没有道理了,你方才还说王广生掳了你弟弟,现下又问我们要人。
她愤然继续道:这破茅屋就这般大小,你弟弟也好,王广生也罢,你找找看,若没有还请你立刻离去。
林二冷笑道:我看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他运起一掌,隔空朝屋墙一挥,似有一股无形的劲力自他掌中而出,引起风声萧动,“碰”的一声屋墙被砸出了一个大口子,屋内陈设可见,纷纷被倒下的石块砸的七零八落。
石老头大惊,面色苍白如纸,一时哆嗦的竟说不出话。
石母大哭,抢上去作势要打林二,石老头大惊道:住手。
然而已来不及,林二冷笑着又送出一掌,打在石母身上,石母倒飞而出数米,重重的摔在地上,余波不止又带着身体滚动,直到撞上篱笆,将篱笆撞了个稀烂才堪堪止住身形,石梅梅忙跑过去扑倒在石母身上,见石母脸色发黑,一口黑血吐出,随后七窍流血,已是大罗金仙难救。
石梅梅哭喊道:阿娘,阿娘,你醒醒,你醒醒…
石老头目睹一切,面色苍白如纸,眼神发直,身体一软跪了下来,喃喃道:老婆子…
陈羽晴朝林二怒道:你干什么?
林二摊摊手,笑道:表姐你不知道,人是苦虫,不打不招,你现在再问,我保证你什么都能问的出来。
石老头听罢,忙跪爬上前,磕头道:求两位大侠饶命,饶命,小人实在不知道王广生现在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