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通往北海的高速公路上,一辆老旧的桑塔纳以140码的速度呼啸着飞驰而过。独自驾车的人叫李舒云,男,三十二岁,典型的三一中年,即一无所有、一贫如洗、一败如水。
昏暗的车厢里有浓雾不停被开着缝的窗户卷出去,那是他抽的烟,劣质而且廉价的呛喉感使他疲惫的眼睛不那么容易合上。
中控台上放着一张打开的喜帖,是婚礼的女主人邀请了他,扉页上有清秀的笔记,写着:抱歉,我们的约定不能继续了!
对向的车道不停有一晃而过的远光灯照在李舒云的脸上,明灭交替,衬的那张疲惫不堪的脸更显得心事重重。他记得那是二十三岁仲夏的夜晚,时年意气风发的他正准备和倾慕已久的心上人坦白心事,在学校的操场他盛装出现,手捧着鲜花等待在女孩每天的必经之路上。
李舒云恍惚的想着那段遥远的从前,却没有发现迎面驶来一辆逆行的货车,相对的速度使得破坏力翻倍,桑塔纳的驾驶舱几乎被压成一张薄薄的纸片,只有那张喜帖掉了出来,夜风将它卷起,飘向比远方更远的远方……
黑不见五指的夜幕下,在半山腰的一座破败的山神庙里亮着篝火。一群衣衫褴褛的人聚在里面,姿态各异。有靠着墙打坐的,有躺着闭目养神的,但更多的是围在篝火旁聊天的。
角落里李舒云艰难的睁开眼睛,第一反应是深深的茫然,随后头疼欲裂,他的记忆还停留在那场车祸里,他还清晰的记得自己的脑袋像是西瓜一样被挤爆。
凑过来一个衣不蔽体,枯瘦如柴的小个子,他好奇的对李舒云说:“你醒啦?没事吧?”
李舒云习惯的摆摆手,回道:没事!
等一阵头疼的劲过去,李舒云才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扫过那群姿态各异的人,最后目光落在枯瘦如柴的小个子身上,他笑道:你们在拍戏嘛?穿成这个样子?
那是影视形象里丐帮的模样。
小个子撇了撇嘴:你不也穿成这样么?都是乞丐,摆什么阔啊?
小个子叫小狗,自己都记不清来由的名字,反正周围人都这么叫。
李舒云低头看了看自己,确实也是影视剧里丐帮模样的打扮,恍惚间一个大胆的念头涌上心头,他喃喃道:我这是?穿越了?
他急得抓住小狗问道:现在是何年何月?
小狗呆呆的看着他,道:是壬申年
李舒云着急的:不是这个,是那种什么什么几年的那种?
小狗想了想补充道:明道元年
李舒云疑惑半晌,实在记得不起有个皇帝叫“明道”的。
小狗见他神神叨叨的便不在理他,他一个人又在原地头脑风暴了半晌。
过会他又找小狗套话,一番攀谈下来确定了自己现在在宋朝明孝皇帝治下,时间的明道元年,有用的信息不多,对于一个历史盲来说,他提炼给自己的信息是:我穿越到了宋朝。除此之外,他的身体变的很年轻,像是回到了十七八岁,基于这种神奇的变化他还悄悄试了试自己有没有超能力,折腾半晌后只得悻悻然作罢,嘴角挂着一抹苦笑,心道:果然不管在哪个时空,总是轮不到我来当主角。
空气中劈里啪啦的几声轻响,然后有烤鸡的香味飘过来,李舒云侧目,是两个乞丐把土塘里的叫花鸡挖了出来摆放在荷叶上。
李舒云看的出神,肚子咕噜的叫唤了两声。
小狗凑过来笑问道:香吧?
李舒云点点头。
小狗憧憬的说:那是用来招待总舵使者的,我要是能到总舵当个差就好了,他们不管去哪个分舵都有人好吃好喝的招待。
李舒云疑惑道:总舵?还有分舵?
小狗嫌弃道:你这么一点世面没见过的样子,领你进丐帮的师父没教你这些嘛?
李舒云有种看小孩子扮家家的感觉,笑道:还有丐帮?
小狗打量着李舒云,那表情分明是“你在装傻”。
李舒云讥笑道:那是不是还有什么降龙十八掌?打狗棍法?
小狗道:大家都知道降龙掌二十八式,你怎么才说十八掌?打狗棍法当然有啊,这两样绝世武功都是我丐帮的镇帮之宝,你看那边的石长老,他只学了降龙掌其中一式,就已经很厉害了,周围的山贼都不敢惹他。
他说话间脸上挂满了自豪。
李舒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有五个人围着屋子里最大的篝火正在低声密语。
李舒云道:石长老是那个很壮的大汉嘛?
小狗摇摇头,“不是,那个是三袋弟子王广生,分舵的长老至少要四袋弟子才能当”
李舒云暗道:看上去也就这汉子能打些,其他的老的老瘦的瘦。
李舒云对小狗道:那你是几代?
小狗指了指李舒云衣服一侧补丁一样的口袋:和你一样的,一袋弟子。
李舒云恍然大悟,口袋的袋啊?他快速看一眼屋内的所有人,基本上都是一袋,只有围着篝火的五人,一个枯瘦矮小的老人是四袋,王广生是三袋,余下三人都是二袋。
李舒云小声对小狗道:那老头有那么能打嘛?‘
他指的是四袋的枯瘦老人,也是小狗称之为石长老的人,
小狗有些怨愤道:你这人怎么没大没小的?
李舒云看着那张消瘦分明的脸不过也十五六岁模样,竟然对自己这个三十好几的人说没大没小?有些没好气道:什么?
小狗继续道:三袋弟子你叫哥叫姐无所谓,到了四袋就得恭敬的喊声长老了,你怎么老头老头的叫。
李舒云展眉,逗他道:那我过去把那老头揍一顿是不是就能当长老了?
小狗噫了一声,白了他一眼,低声道:你这人没点正经,等下总舵使者就要来了,你别乱说话,当心家法伺候。
门开了,门外有人用不高不低的声音喊:总舵使者到!
方才姿态各异的人统统起身,在空地前排成方阵,李舒云拗不过小狗的拉扯,也站到了方阵中,围着篝火的五人站在队伍前列,抱拳恭敬道:恭迎使者!
两个衣着整齐的壮汉走进门来,说是衣着整齐其实也是相对屋内人来说,就形象来看依然是邋遢的乞丐模样,只不过不至于衣不蔽体而已,二人齐齐抱拳回礼。
其中一个壮汉介绍道:在下江南总舵特使李春青,这位是刘牢华
石长老道:小老儿姓石名头,广阳镇分舵主事。
王广生和余下三人纷纷抱拳道。
“三代弟子王广生”
“二袋弟子张大嘴”
“二袋弟子孙老福”
“二袋弟子冯建群”
李舒云暗自好笑道:这人叫石头!
两波人又相互一顿恭维,石头长老招呼着入座,其实就是围着火塘席地而坐,陪坐的还是那一开始的五个人,又招呼上了叫花鸡。
李舒云见没人指挥他们坐下,便小声向小狗问道:咱就这么站着?
小狗嘘了一声,悄悄道:别给石长老丢脸,站好了!
李舒云皱了皱眉,心道:我又不是你们丐帮的,干嘛陪你们玩这种无聊幼稚的权利游戏?
小狗看他脸色不对,怕他坏了帮里的规矩,小声提醒道:别动,石长老说了,这次招待让特使满意了,回头犒赏我们。
李舒云转怒为喜,贼兮兮问道:什么奖励?
小狗低声继续道:看见他们吃的叫花鸡了嘛?他们总是吃不完的,等他们走了就是我们的了。
李舒云听的一阵犯恶心,心道:这好东西还是留给你自己享用吧。
随即李舒云悠悠然的走出方队,自顾靠到一旁的角落坐下,方队众人俩俩相看,一头雾水,动静很快引来“宴席”上的人注意,先开口的是孙老福,他大声呵斥道:干什么?有没有点规矩?
孙老福是个面色土黄的瘦长老人。
李舒云本想解释一下我不是丐帮的人,但被这一声呵斥突然点燃了心理的无名火,他大声吼道:你在狗叫什么东西?
这突然雷霆般的怒意使得所有人为之一愣,半晌后,使者李春青讥笑道:石长老管教的好徒众啊!
那瘦小黑矮的石长老脸色几度变化,他对王广生愠怒道:你去看看。
王广生点点头,踏着流星步走到李舒云身前,抬腿就是两脚,一脚踩在小腹上,一脚踢在背脊上,李舒云没有想到对方会突然出手,并未做什么防备,于是结结实实的挨了两脚。
孙老福得意道:没规矩的东西,讨打。
李舒云缓过劲来,缓缓的站起来。
王广生啐了他一口唾沫骂道:还不向石长老和使者请罪?
李舒云沉默着,眼睛死死的盯着王广生,在他的判断里,眼前这个人不够他一合之敌,自从二十三岁仲夏的夜晚在女神面前挨了揍以后他迷恋上了西洋拳和柔术,十年如一日的苦练早就让他具有了专业拳手的水平,这屋子里所有人,只要不是蜂拥而上他都不怕,他唯一忌惮的是那所谓的降龙掌,毕竟穿越这事都发生了,有点什么绝世武功秘笈也不是不可能。
王广生被他盯的心里发毛,像是被野兽盯着似的,弄不清深浅一时也不敢再妄动,他递了一个眼神给孙老福,孙老福心领神会,大摇大摆的走上前去,“你聋了哑了?王师兄跟你说话呢?”,他一边骂一边已经抬手扇了一巴掌过去。
这一巴掌在李舒云眼里那是慢的不能在慢了,他用西洋拳的步伐轻松躲过,出于谨慎他没有还击,他得大概试探出对方的深浅然后做参照判断余下诸人的武力强度,于是他轻轻在孙老福脸上摸了一下,借此激怒对方,当然不是扇一巴掌,毕竟要是降龙掌是真的,得给自己留一点求饶保命的余地。
孙老福被这番戏弄果然大怒,但他也意识到对手可能是个练家子,随即不在轻敌,摆了拳架出来。
李舒云疑惑的看着这个破绽百出的起手式,不敢轻敌,微微颠起了活动更加灵活的碎步。
孙老福讥笑道:现在知道抖了?晚了!
两个使者正在等着看笑话,石长老有些挂不住脸,说道:教训一顿好了,莫打残废了!
孙老福回头对石长老恭敬道:长老放心,我心里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