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羽嫣然笑道：“你真好，若非我先遇见晅哥哥，现在就要喜欢上你了。”

轩辕明红瞳血亮，勉强收摄心神。道：“姑娘别这么说，轩辕会当真。”

江羽笑问道：“我说的话，你都会当真？”

轩辕明点点头，神色坚定而认真。道：“季晅六月十八便要成婚，我可以等，等姑娘忘了他，姑娘的话又何尝不能当真？”

江羽道：“若是我要你等三年呢？”

轩辕明道：“那么，轩辕就等姑娘三年。姑娘放心，轩辕很有耐性，这三年我会努力让姑娘接受我。”

江羽退了两步，轩辕明锲而不舍的决心撼动了她。

她和季晅在一起的时候，轩辕明默默的等待，季晅弃她远去的时候，轩辕明依然愿意默默等待。

江羽小心翼翼问道：“你是什么时候…..？”

轩辕明打断道：“从一开始的时候，在泰山绝顶。那时还不是那么强烈，但我一直盼望能再见到姑娘，能再与姑娘说句话。直到莫临把你带到我眼前，我从未想过这么快就能相见。你全神贯注对付莫临，一心求死。我嫉妒季晅，痛恨他抛弃你。同时感到欢喜，若非如此，姑娘岂肯让轩辕陪伴。姑娘对轩辕说的每一句话，不管是真是假，我都不会忘记。”

这番话说得江羽呆立，涩然道：“这样岂不痛苦。”

轩辕明道：“只消姑娘记得，在你等待季晅回心转意的时候，我也在等你回心转意，一直在等，这样就够了。”

江羽退后数步，撞到季晅的胸膛。季晅不知从何时开始站在这儿，但已听得够多了。他向前跨上一步，挡在江羽身前，冷冷地看着轩辕明，怒火几乎要吞噬他的理智。江羽拉住他，叫道：“晅哥哥。”

季晅说道：“羽儿，不必等三年。你要随他去，现在就走。”

江羽垂泪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晅哥哥，你误会了。”

季晅道：“那是什么意思？你们两人只等我成婚，便可双宿双飞。是不是？”

轩辕明道：“季晅，你不必拿江姑娘出气，你伤得她还不够重么？”

江羽道：“晅哥哥，你心情不好。羽儿不跟你说话，左奕呢？”

季晅也感到话说得太重，便去握着她的手。道：“左奕已经走了。”

江羽惊道：“走了？到哪里去？”

季晅道：“我让他到少林寺找观蕴师伯。观蕴师伯最是心慈，念在左掌门的故人之情，定能帮助左奕。”

江羽低声道：“晅哥哥，你再对羽儿那样说话，羽儿不理睬你了。”

…..

季晅微感歉然，侧眼看到轩辕明，还是怒意大盛。道：“羽儿，我问你。为什么跟他说话，你们有这么多话好说么？”

江羽仰视季晅，星眸如丝。嗔道：“晅哥哥，你现在是真的很担心？”

季晅胸口剧痛，脸色铁青，突然拦腰抱住江羽。说道：“羽儿，我不要把你让给别人，跟我回少林，我再去求师父。”

江羽听了这话，灿烂的笑容僵硬，挣脱季晅怀抱。说道：“你师父不取我性命已经大慈大悲了，那可能答应你。”

玉笛一掠，朝海边飞奔而去。季晅呼道：“羽儿，你去哪里？”

江羽道：“我去送左奕，不理睬你了。”

季晅展开鬼影无踪轻功，不疾不徐地跟在江羽后方，两人奔出数里，始终相隔五步之遥。

突然身后隆隆巨响，火光扬起，孤山大火延烧起来。

季晅、江羽停下脚步，不自觉地两手交握，靠在一起。

左奕拉了一艘船，正欲出海，突然见到火光巨响，季晅、江羽二人奔来。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季晅道：“我们也不知道。”

江羽道：“是啊。我是来帮左奕哥哥送行的，谁知突然烧起大火。”

左奕皱了眉头，道：“我们去瞧瞧。”

季晅道：“正是，有不少武林同道都在岛上，别出了什么乱子才是。”

左奕怅然沈吟道：“只怕他们见了我，反而多生事端。”

季晅道：“不，二弟，这正是你建功之机。我和羽儿都会帮助你的。”

江羽道：“我可不像晅哥哥这么有信心，左奕哥哥，去不去，你自己决定罢。”

左奕见火势愈来愈大，再不实时通知众人，恐怕酿起大祸。点头道：“好，我去。要向天下证明，左家决不是欺师灭祖的叛徒。”

三人向普陀岛西面渔村掠去，许多武林豪杰宿在此处，孤山大火烧得天际通红，众人纷纷走出查探。

周澄见到季晅，拍他臂膀。道：“大师兄，我说普陀山四面靠海，怎地突然烧起火来，当真奇怪。”

左奕道：“这场火来得诡异，等会儿烟雾飘来，别把大伙儿都熏昏了，大家还是找上风处躲避为是。”

话声刚落，便听得一人叫道：“你不是左奕吗？这欺师灭祖的叛徒也来多口，我看这是你魔教的诡计，把我们赶到上风处，再来一举歼灭。”

左奕定睛瞧去，正是师父四大弟子之一的宋思舟。

宋思舟离开崆峒，改投八卦门门下，八卦门武功既不精深，名号抬出来远不如崆峒威风。

因此对左暮丘、左奕父子更是恨得牙痒痒地。

众人一见正是左奕，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一人叫道：“我远远看到火里有人，这场火是你们魔教放的罢，现在还来装什么好心。”

江羽见左奕脸色黯然，似有莫大冤屈无法倾吐。走到他身傍，温言安慰道：“左奕哥哥，别理他们，咱们走罢。”

季晅道：“慢着。”

走到宋思舟身前，拱手道：“宋师兄，往日种种，左兄弟实是有说不出的苦衷。左掌门已经故去，请宋师兄别再为难左兄弟，他也是一番好意。”

宋思舟轻哼一气，说道：“左暮丘死了么？死得好啊，那丧家犬的模样叫人看了难受。”

左奕脸色大变，气冲冲走向宋思舟。厉声道：“你说什么？”

宋思舟道：“我说左暮丘是丧家犬。”

左奕道：“宋师兄，我爹爹昔日待你不薄，他身遭不幸，你不但全无悲意，反倒讥笑辱骂，岂是君子所为？”

宋思舟拱手道：“不敢，左兄这声宋师兄我承受不起。崆峒派早已散了，你我也没有师兄弟情分了。你再出言不逊，我们手下见真章罢。”

左奕长剑出鞘，道：“好，我们手下见真章。”

江羽玉笛一扬，格挡左奕剑刃。疾声道：“左奕哥哥，别跟他打。他故意激怒你，你跟他打便中计了。不论是胜是负，都让他搏了美名。”

左奕被怒火淹没了理智，被江羽一阻挡，便知她所言不假。当下收剑回鞘道：“多行不义必自毙，这等不义之人本不劳我出手教训。”

宋思舟狞笑道：“这番话我原原本本奉还给你。”

话未说完，有人指着火光叫道：“火里真的有人。”

江羽看那人走路颠颠斜斜，像是坏了条腿，背脊处高高隆起，身形只有半个人高。突然醒悟，拉着季晅急道：“晅哥哥，是段荞舅舅，他在火里。”

……

季晅道：“我们去救他。”

三人奔行急去，江羽掩不住内心惶急，在一块石头拌了一跤，季晅忙抱起她，展开鬼影无踪身法，向前掠去。

此刻季晅轻功已远胜江羽，足底轻沾向前一掠，便滑出数丈。

黑夜里谁也看不清楚，只觉得眼前一花两人便向火光扑去。

奔得近时，江羽定睛看着火光，突然醒悟。喝止道：“慢着。晅哥哥，停下来。”

季晅扶着江羽，仍是握着她的手。

江羽明眸雪亮，缓缓走近火光。道：“晅哥哥，这是地火明夷阵哪。易经有言，明入地中，明夷。内文明而外柔顺，以蒙大难，文王以之，利艰贞，诲其明也。内难而能正其志，箕子以之。舅舅布这地火明夷阵，当真妙绝。晅哥哥，我们在这儿看着，适时出手相助。”

说话间，左奕也已来到。

季晅见他神情低落，温言安慰道：“左兄弟，不用理会那种人。”

左奕仗剑道：“不要紧，大哥。我能明白，往日做的事使人痛苦，今日便要化许多力气弭平，更有很多是永远无法补偿的。受人辱骂虽苦，其实出口之人更苦。大哥，有此机缘，你帮我引见观蕴大师，我有许多疑问想当面讨教。”

江羽注目地火明夷阵，脸上肌肉跃动，十分紧张。道：“晅哥哥，东海三怪都困在火阵里。舅舅孤掌难鸣哪。”

季晅依言望去，不穷乞婆衣袖烧焦了一块，在火阵里东奔西走，摸不着头绪。

不言钓叟坐在一处，打坐屏息。

他的武功在三人里最高，而这地火明夷阵正是针对他所布。

钓叟的武器是两根钓竿一片渔网，系以苗家天蚕丝织成，坚韧无比中者立困。

再坚韧的蚕丝哪里抵挡了住大火燃烧，这渔网在火阵洒出便随即烧焦一片，焦味浓冽恶臭，令人掩鼻。

这不医大夫却不知隐在何处，一时不复察见。江羽面有忧色，正欲掠入阵中。

一只冰凉的手过来拉着她，那只手冰凉细致，属于一个莹润如玉的丽人，便是凛月使席月姬。

月姬阻止江羽，莹白的脸蛋散发出柔美光辉，柔声道：“姑娘放心，药王尚有后援。”

话声刚落，三个女子掠入火阵，正是韩笙、玉蚕和绿杏三位姑娘。

韩笙乃是无为门高手，功力不在钓叟之下。

一身绛色水袖，手拈指诀，东转西绕黏着不穷乞婆游走。江羽不识韩笙，问道：“这位姑娘也是墨教弟子么？”

季晅道：“不，她便是杭州城里的花魁，寒湖小筑主人韩笙。她是无为门下，羽儿不识得么？”

江羽摇头道：“师父不曾说起，韩姑娘所使的断心指诀很高明啊，她怎会识得舅舅？”

季晅道：“韩姑娘与东海三怪亦有深仇大恨，想来是因为这个缘故，他们连合起来对付三怪。”

不穷乞婆功力本就不如韩笙，陷在火阵中，处处受制，心神混乱，狂笑道：“段家的孽种，要报仇尽管来。”

韩笙道：“段荞哥哥，不能让她这么快死。”

水袖掠出，将不穷乞婆的翠玉拐卷了去。

断心指拈出，隐在暗处的不医大夫发腿攻来，踢向韩笙背心。

劲风过处，韩笙矮身闪避，不医大夫便拉着不穷乞婆遁入火里。

原来韩笙与西夏皇宫相熟，又曾搭救赵志、李沅，这半年来屡屡造访兴庆府作客。

药王至皇宫替轩辕太妃治病，太妃问起普陀大会及东海三怪之事，偶然被韩笙听见。

韩笙才知道眼前这瘸腿残废的药王，便是当年一同逃离段家的段荞哥哥。

韩笙习艺于天山，五行术数无不精通。

便借火焰河的火药之力，布下这地火明夷阵，要取三怪性命。

不医大夫博览群书，虽然不通五行奇数，对易理颇有专研。

他先前隐在暗处，便在推算思忖这地火明夷阵的道理。虽只略知一二，一阵乱冲下，西北角教他冲出一道缺口。

江羽见机极快，五行奇数更是自幼精通。

见这不医大夫的身法，心中暗叫不妙，玉笛一扬，便欲相助。正往东南角掠去，要攻那钓叟扰乱不医大夫。

月姬却如长虹跃起，拦阻江羽。江羽停步，怒道：“让我去帮舅舅。”

月姬冷道：“药王不希望姑娘插手。这是他们上一代的仇，由他们去了结。姑娘有更重要的使命，有你们这一代该做的事。”

江羽急道：“可是我不能看着舅舅….”月姬道：“姑娘难道忘记答应药王什么了，药王是因为姑娘答允那事，才能安心全意报仇。姑娘如今闯入阵中，只会扰乱药王心绪。”

月姬握着江羽的手，道：“江姑娘，墨教海船已备妥，请你速回中土罢。”

江羽还在迟疑，月姬道：“这是药王的意思。姑娘或是旁人插手此事，都非药王所愿。”

江羽道：“我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