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羽会心一笑,看着轩辕明。叹道:“轩辕教主,那残本战神诀终于到你手里了?”
轩辕明道:“姑娘这次料错了。”
左奕道:“那日我得知始末,好生劝解爹爹。拿了战神诀,心一横,便要烧毁。天外忽来一个青袍客,神出鬼没,简直高深莫测。爹爹被他打了一掌,伤势至今未愈。战神诀也教那青袍客夺走了。”
江羽拍案立起,与季晅对视一眼,叫道:“莫临。”
轩辕明点头道:“左先生亦知此事非同小可,又重伤在身。西夏铁卫一波波袭来,无容身之处,才投入本教,说出事情始末。”
江羽皱着眉头,暗叫不妙。
莫临拿了战神诀,必立即觅地修炼。
此事果然要紧,必须尽快让师父知晓。
江羽想到此事惊险,幸好轩辕明说了,否则师父还被蒙在鼓里,不由得十分感激,道:“轩辕教主,可谢谢你啦。”
轩辕明胸口一跳,道:“另有一人想见姑娘,姑娘愿见他么?”
江羽问道:“是谁?”
轩辕明道:“段荞,他已在孤山等候姑娘多时。”
季晅说道“羽儿,我陪你去。”
轩辕明见二人神态亲昵,难分难舍,心口又是一痛。道:“药王只见江姑娘一人,请季少侠在此处稍候。”
江羽道:“晅哥哥,不要紧的。此事与我身世有关,我要见他。”
季晅瞪视轩辕明,怒道:“你若对羽儿无礼,我不会放过你。”
轩辕明连声冷笑,拂袖而去,江羽对季晅点头示意,便随轩辕明去了。
左奕叹气道:“大哥,你和江姑娘纠缠不清,终究是不成的。观衣大师岂能罢休。”
季晅涩然道:“我也不知该当怎么办?走一步,便是一步。二弟,你投入魔教,左夫人知晓么?左筑可否平安?”
左奕盯视季晅良久,突然红起眼眶,闪耀着泪光。道:“大哥,半年来左奕历经人间冷暖,从未有人如你一般关切。自从崆峒被西夏铁骑攻破,崆峒弟子四散,多半另投门派,对我父子呼斥辱骂。入魔教,实是万不得已,天下已无我父子容身处。娘亲在峨眉,已经落发出家。左筑妹妹跟着娘亲,倒免了这场灾祸。”
季晅默然,拉起左奕道:“二弟,你随我回少林。不论如何,师父师叔定能帮助你的。”
左奕拭去眼泪,冷笑道:“大哥,武林里对我父子讨伐声浪最重的,便是你们少林弟子。好厉害的金刚伏魔阵,非逼得我们当众认错,谢罪天下。这少林,我是去不得的。”
季晅一呆,想不到竟是如此。
少林门人疾恶如仇,对师门情义极为看重,左暮丘毁坏崆峒基业,在少林弟子眼中乃是欺师灭祖万死莫赎之事,绝不可放任为之。
左家父子两人不但战神诀被夺,前有西夏铁卫搜索,后有武林正派的侠义之士相逼,果然除了魔教已无容身处。
左奕道:“我不能舍弃爹爹,除了我,爹爹什么都没有了。”
正当此时,寒枭夜啼,左奕的眉心一跳,隐隐觉得不祥,林间一道青影,好似什么物事飞掠。
心念至此,突然叫道:“莫临。”
话声刚落,已听见莫临的狂笑声:“告诉我,把战神诀的秘密告诉我。”
季晅、左奕对望一眼,同声一呼。季晅叫的是:“左掌门。”
左奕叫道:“爹爹。”
再不迟疑,同往青袍客处飞奔去。却说江羽随在轩辕明之后,往孤山而行。
孤山是个百尺高的小丘,岩石交错嶙峋。
江羽攀爬一阵,略歇口气,回身倚靠岩壁,往海边眺望。
但见千里平涛,星月无际,不由得叹道:“真美。”
轩辕明道:“江姑娘,你可知季晅佳期已定?”
江羽道:“我知道,六月十八,晅哥哥要和项姑娘成婚。你也接到帖子了?”
轩辕明没好气道:“少林寺自然不会发帖给我。此事传诵武林,蔚为佳话。季晅死在大凡岛便罢,如今好好活着,回归中土,又要与旁人成婚。就算这样,江姑娘还是要跟着他?”
江羽玉笛一掠,说道:“这不干你的事。”
默然半晌,嗔道:“你身为墨教之主,教务繁忙,该当日理万机。总来管我做什么?”
轩辕明道:“本教与西夏国运相牵,治国练兵习武读书,确实令人分身乏术。可是姑娘的事,我无法不管。江姑娘,段荞见你,是为了求你一事。我希望你能答允。”
江羽问道:“什么事?”
轩辕明笑而不答,说道:“这事得由他亲自告诉你。”
段荞驼着背,一瘸一瘸地踱步。在普陀山见到江羽,实在是意料之外的喜事。
否则十八年才得一次的报仇良机,他又得白白浪费。
是的,他要趁普陀山医术大会,杀了东海三怪,替父母报仇。
计划在他心里早已成形,只是碍于墨教之事,无法抛下一切复仇。
当年若非轩辕教主出手,若非逃到贺兰山,天下早没了段荞这号人物。
报仇再重要,也不能置轩辕教主的遗命不顾。
如今居然得以两全,实是苍天护佑。
江羽登上孤山,段荞扭曲的脸微笑着,看来更加诡异。
段荞道:“江羽姑娘,日里段荞所言,你都相信么?”
江羽道:“我要回去问师父。”
段荞道:“你师父便是无情剑仙方采寒?”
江羽道:“是啊,你怕了?”
段荞扭曲的脸笑得更是欢畅,拱起的背颤动着。笑着道:“我不怕他。他可曾说起你娘亲之事?”
江羽叹了一口气,看起来十分哀伤。道:“师父从来不提。我连娘亲的名字也不知道,只知道,我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段荞丑陋的脸因生气而扭曲着,看来更加骇人,说话的声音也充满了愤怒。道:“什么?他没说你的母亲是谁么?这狗娘养的混蛋。你的母亲名叫段暮,是我的妹妹。在我十岁那年出世,出世未满一月,仇家就寻来了。”
江羽道:“不准你骂我师父。”
又问道:“你说的仇家可是东海三怪?”
段荞目光狰狞起来,说道:“正是他们,这三个老怪物,我决不会善罢干休。当年我在长白山遇见你师父,唉….也过了很久了。”
遥望远方,想起当年之事,仍然不胜欷嘘。段荞道:“你得名师指点,学习上乘武学,这一点可比我好得多了。我娘没让我习武,以为这样就可以远离江湖。反倒家破人亡,我受东海三怪之害,甚至终身残废。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人不在江湖,江湖也可以找上你的。”
说罢,从背上拿出一个包袱,沈甸甸地,打开来却是一本书册,细绢精封,上书梵文。
翻开书皮,内页小楷注明,乃是回魂药典。
段荞道:“这是回魂药典,今后传给姑娘了。”
江羽愕然不已,说道:“舅舅,回魂药典乃是希世奇珍,怎可轻易给我?”
段荞目光含泪,叹道:“你终于唤我一声舅舅了。乖甥女,这药典不是白给你的。我要你替我办一件事。”
接着凑在她耳边,说了一串话。江羽眼珠子愈瞪愈大,回身看着轩辕明。道:“轩辕教主,舅舅他….。”
轩辕明打断她的话,说道:“这是药王的意思,江姑娘可以慢慢考虑。”
段荞厉声道:“不,来不及考虑了,你一定得答允。”
江羽思索一阵,道:“好,舅舅,我答应你。舅舅是羽儿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对我提出的第一个要求。我岂能不答应。”
段荞大喜,从怀里拿出一块水色宝石,幽蓝如海,晶莹剔透。说道:“自行钻研回魂药典固然艰难,以你的聪明资质,必能融会贯通,神药谷要靠你守护了。”
江羽刚欲询问,突然听到一阵狂笑。
莫临厉笑道:“告诉我,把战神诀的秘密告诉我。”
江羽惊呼道:“晅哥哥。”
轩辕明墨袍一展,神情阴挚。叫道:“我们快去。”
二人从孤山飞奔而下,江羽功力不及,远远落在轩辕明之后。
轩辕明奔出数十尺,突然盘旋攀回,拉住江羽手臂。说道:“江姑娘,我带你去。”
袖袍扯动,拦腰抱起江羽。
足底飞掠,更如天鹰盘旋,数里的距离转瞬便至。
轩辕明抱着江羽,正与季晅、左奕碰面。莫临的声音从房里传来,左暮丘厉声惨呼。
左奕推门冲入,季晅看到江羽靠着轩辕明,脑海轰然巨响,茫茫然不知所以。
江羽挣脱轩辕明,第二个冲入房内。
正巧见到莫临的断心指拂向左奕,叫道:“小心哪。”
玉笛撤出格挡,莫临一抹狞笑,身形逼向左奕。喝问道:“你们钻研了这么久,告诉我,战神诀的秘密是什么?为什么我练来练去总是不对劲?”
左奕被他内力一逼,气力不济,勉力说话道:“我..我也不知道。”
季晅奔入房内,站在江羽前面,发掌击出,掌势飘飘然绵绵然,似观音拈花之姿,如霜雪漫天之密,便是大凡门的冰絮掌法。
莫临见状道:“嘿,大凡尼这老儿也来跟我作对么?”
双手成爪攻去,季晅凝气相接,却听身侧惨呼,一颗血淋淋的心抓在莫临手里。
原来莫临这思无量爪佯攻季晅,实则抓向左奕。
左奕应变不及,眼见要被莫临抓中。
季晅手掌黏在莫临手下,不得分身救援。
轩辕明和江羽相距更远,双双扑至,却已迟了。
左暮丘护儿心切,将自己的胸膛搭在莫临手爪下,热腾腾的心硬被剐了出来。
其实季晅身负大凡尼八十载内功,尚在莫临之上。
但两人的临敌经验之差比功力更甚,莫临老奸巨猾,奇变百出,哪是季晅所能对抗。
莫临知晓季晅、轩辕明两人联手,自己万万讨不了好,可何况还有个奸诈狡猾的江羽。
左手将左暮丘的心摔破在地,青袍掠出,逃之夭夭是也。
左奕见父亲惨死,连一句遗言也来不及交代,抱着左暮丘尸身痛哭。
哭了一阵,见到段荞,逼向前抓着段荞衣襟道:“回魂药,拿回魂药出来。”
段荞道:“莫说我没有回魂药,左掌门这样子,恐怕回魂药亦解救不得。”
左奕坐倒在地,又是一阵阵悲泣。
季晅道:“羽儿、药王、轩辕教主,你们都出去罢,有我陪着二弟。”
江羽点点头,与段荞和轩辕明退出房外,顺手带上房门,却并不远走,倚坐栏杆,心情更是低落。
段荞正色道:“乖甥女,听舅舅的话。以后谁要你炼回魂药,千万不可。天竺皇帝派人来取回魂药典,也万不可让他们得手。”
江羽问道:“为什么?回魂药为什么炼不得?这样不是辜负大凡尼携来回魂药典的苦心了么?”
段荞道:“回魂药亦是过忘丹,是天下至毒,你炼了会后悔的。回魂药典在天竺遗祸无穷,因此大凡尼将回魂药典带来中土,却不曾炼制一颗回魂药。相信舅舅,该死之人不死,没什么好的。”
江羽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季晅和左奕将左暮丘的心放回胸膛,两人又合力挖了大坑,把左暮丘葬在这观音显圣之地。
江羽突然拉着轩辕明,说道:“轩辕教主,我有话跟你说。”
轩辕明随着她去,但觉五指如葱,柔荑温润。走到桂花丛旁,阵阵温香袭来。江羽道:“左奕哥哥挺可怜的,你帮帮他罢。”
轩辕明背着手道:“左奕是我教子弟,岂有不帮之理。”
江羽道:“那好,我要你下令西夏铁卫不得再追捕左奕哥哥。”
轩辕明没好气道:“西夏铁卫归西夏皇帝管,我岂能号令得动。”
江羽道:“西夏太妃复姓轩辕,难道不是你家人?更何况,你们墨教总坛在贺兰山,西夏正依着贺兰山建国,瓜田李下的,要说你们没有渊源两不相干,当我是呆子么?”
轩辕明叹道:“姑娘聪明,我姑姑嫁给毅宗为妃,李沅便是她女儿。好,我答应你,令西夏铁卫不再追捕左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