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乞丐道：“妙极妙极。我行走江湖数十年，讨些残羹冷菜过活。从没吃过这样的菜。这八样菜怎么没肉呢？”

季晅道：“在下少林弟子，向来茹素。是故羽儿所作，具是素菜。”

江羽道：“我可是为了晅哥哥，特地向姑姑学的。便是吃上半年，也绝不会吃到一样的菜式。”

老乞丐风卷残云，将一桌菜扫光。拍拍肚皮，叹道：“我也吃素。怎地就没媳妇儿作这样的菜给我。你可知道，乞丐吃素有多难熬。我不白吃你们的。小两口愁什么，跟我说了，帮你们解决。”

季晅江羽对望一眼，不知从何说起。此事极难，两代恩怨，这老乞丐要如何解决。

……

老乞丐拍拍肚皮，说道：“想当年，我也曾是少林弟子。”

季晅目光一震，看着老乞丐。突然想起一人，站了起来。揖道：“晚辈季晅，参见师伯祖。”

老乞丐笑着挥手，道：“我四十年没回过少林寺，还算什么少林寺弟子。不参了，不参了。”

江羽甚奇，问道：“晅哥哥，他是你师伯祖？是怎么回事。”

季晅道：“曾听师父说起，师父刚进少林之时，有个俗家师伯，是练武奇才，才三十岁便已是少林第一高手。为人任侠仁义，若肯剃度出家，掌门方丈非他莫属。可惜四十年前发生一件事，使得这位师伯祖离开少林，从此不知所终。”

说到此处，便停下来，不知该不该继续说下去。那老乞丐道：“我姓封，名字早就忘了。四十年前那件事，小子不敢说，老乞丐还有什么不说的。大凡尼到少林打架，我以少林第一高手之名出战，却败给了大凡尼。大凡尼赢了，其实甚是无聊，只想到少林藏经阁看看。我看她进去不到一盏茶时候，便即出来，也不是真要查经。我咽不下这口气，发誓不胜大凡尼，不回少林。”

江羽道：“那大凡尼武功盖世，败在她手下的高手不知多少。前辈何必耿耿挂怀？”

老乞丐道：“错了。大错特错。四十年前，我只不过三十来岁，正当身强力壮。大凡尼已经九十好几，茔茔老朽，牙都快咬不动了。我居然输给一个九十几岁快入土的老婆婆，这口气怎么咽得下。我离开少林，苦练武功。要再寻大凡尼比武。谁知过了几年，大凡尼双腿一蹬，死了。真是气死我也。我愧对少林，无颜面对列祖列宗。从此舍弃少林武功，在江湖行乞，做个方外散人。”

江羽道：“听说大凡尼甚是貌美，是武林第一美人。不知是真是假？”

老乞丐道：“我见到大凡尼的时候，她已经九十几岁了。就算年轻时候貌美，九十几岁的婆婆还美什么？给一百岁的公公欣赏么？”

端起杯子喝口茶，又指着二人道：“你们两人在冷情山庄做的事，我都知道了。很好。乞丐欢喜了，想帮帮你们。说罢，有什么难事？”

江羽笑道：“原来前辈早已知晓，前辈莫不是一直跟着我们罢。”

老乞丐道：“我是一直跟着你们。你们小两口，一正一邪，可困难得很啰。旁人以为不可，老乞丐却觉得有趣。”

原来这老乞丐在冷情山庄的花丛树林里，偶尔偷取残羹冷饭，要看这素手毒仙与陆夫人如何比拼。

他武功极高，神出鬼没。

一路跟着二人，直到扬州城内，方才现身。

老乞丐另有一番隐情。他离开少林后，虽然游历方外，不显其名，却也没闲着。

偶尔教训些地痞流氓，帮助有志青年，随兴所致，算是老乞丐的兴趣。

二十年前他废了几拨魔教匪徒，更为此偷上魔教总坛墨剑山庄，谁知架没打成，却与那墨教教主之妹轩辕遥结下一段孽缘。

老乞丐当时年少气盛，不齿魔教作为，屡屡相讥，终将二人情爱打散。

一场大吵惊动魔教教主，令他即刻与轩辕遥成婚，否则逐出墨剑山庄，永世不得相见。

老乞丐抛弃轩辕遥，数年后想起，颇为懊悔不舍。其实魔教所为，是有点邪气，但也不能说全是错了。

那武林正派自认侠义，恃强霸道的嘴脸，又哪里比人家强了。说起来还是门户之见。

倘若那时肯好好地与轩辕遥赔罪，也不会落得孤单一人。

那日在冷情山庄，见到季晅江羽，便忆起昔年这一段情史，决心帮助二人，亦有稍补前过之意。

江羽突然叫道：“唉呦不好。少林寺泰山大会，在天下英雄之前，恐怕要重蹈覆辙了。这下子，不只前辈。少林派的脸要全丢光了。”

老乞丐翘起腿来，拍着肚子。道：“你说泰山大会，说来听听。”

江羽道：“下月初八，少林、武当与墨教约在泰山封禅台。双方约齐好手，事实上是一场武林盟主之争。试想，若有哪一门派技压全场，便是一举挑了少林、武当、墨教。可不成了武林盟主么？届时，墨教的四方天尊齐来，虽然热闹得紧，少林寺可糟糕了。”

老乞丐打了哈欠，道：“四方天尊，没什么了不起。”

江羽道：“那么，轩辕教主呢？”

老乞丐道：“轩辕教主……，他老子武功那才厉害。现在的轩辕教主，想要胜他，也不困难。不过我那群师侄，好吃懒练，悟性极差，单打独斗恐怕不是对手。只有摆个金刚伏魔阵才有胜算。这可难了。”

拍案立起道：“既然魔教要与我少林为难，老叫化不出手也不行了。”

手一挥，撑起竹杖便往外走。江羽去会过饭钱，拉着季晅跟着。

……

三人走到城外小山坡的树林里，老乞丐身子一轻，跃上树头。道：“魔教东南西北四天尊，虽然各统一方，武功却不算高。天尊之上，尚有天、雷、药、火、风五王。其余也就罢了。天王雷王武功高深莫测，与魔教教主比亲兄弟还亲。天王的天子剑，雷王的雷云掌，都十分厉害。五王之外，整个墨剑山庄是由三护法掌理。倘若这些家伙全出来了，咱们少林也不能坐以待毙。小子，我传你一套绝学。是我离开少林以后，化费数年时间，领悟出来的。本想去寻大凡尼的晦气，谁知她死了。从此没再用过。按辈份算来，我是你的师伯祖。咱们也不用再改，只是传你一套武功玩玩。什么拜师之礼，就免了。不过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季晅道：“师伯祖请说。”

老乞丐道：“老叫花离开少林这么久，有点不好意思。所以，我教你武功一事，不能告诉别人。就连你师父、掌门方丈都不行。免得他们知道我尚在人世，整日啰里啰嗦。你也知道，跟他们讲话。引经据典，什么五蕴皆空啦。烦也烦死了。”

季晅一笑，揖道：“谨尊师伯祖嘱咐。”

老乞丐伸了伸腿。道：“少林七十二绝技，你练了哪项？”

季晅道：“在下师承戒律院，练的是般若掌。现在起始练到第三重。”

老乞丐点头道：“练到第三重，也不算蠢了。打我一掌试试。”

季晅知道老乞丐要看他武功高下，凭此指点。

便后退一步，凝气于掌，双手成圆，朝老乞丐击去。

树枝砰然折断，老乞丐坐在断枝上。道：“你这是什么，赶苍蝇么？打蚊子么？小女娃，你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