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现实之中,棋室起火,满天焰浪飞舞,万分危险。
莫非问和魇兵都急急退出,哀煞眼见火苗已烧到孤焰衣角,着急唤道:“主上!火已经烧着小和尚了,快退!快退!”
但魇主仍双眸沉闭、端坐不动,哀煞见她嘴角噙血,状甚痛苦,忙差人将她娇躯搬离火海,众魇兵一靠近主人,却被她的阴寒煞气撞得飞冲出去。
哀煞忽瞥见梦初昏晕一旁,心想:“主人说这小女娃子灵能甚大,应该是她在虚境中捣鬼,我来弄醒她!”
便狠狠打了梦初几巴掌,果然梦初疼痛之下即要醒转,意识也就快速飞离虚境。
孤焰不知道梦初要消失到哪里,忧急之下,内功疾转,残天罡气像是猛然苏醒般,迸发出一道道强大的阴寒暴戾之气,奔冲向奇经百脉中,那痛楚就像有千刀万刃同时刺进他每一条经脉血肉里!
现实之中,他剧痛得几乎要清醒过来,恍恍惚惚间,感到有人要拉走梦初,竟不自觉地生出一股强大吸力将梦初从哀煞手里抢了回来,一把揽进怀里,且以口相亲,将自己的真气过渡给她。
同时间,整座棋室竟被残天八阕的纯寒之气给封冻成冰!
想抢回梦初的哀煞、搬动魇主的魇兵、正燃烧的火焰,无不在瞬间凝结!
…………
虚境之中,梦初知道有人要将自己唤醒,但她不愿舍圆缺而去,情急之下,在冰封前一刻生出极大灵能,从天空如箭急坠,抱起兀自躺倒的孤焰冲破一道道迷离幻境!
孤焰被梦初拉着往前飞翔,许多浮光掠影在眼前旋转、飞散、不断倒退,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明明才弹指片刻,于他却仿佛经过了一世之久。
二人终于停下来,孤焰望着四周一片漆黑,月稀霜寒、竹影缭乱,竟是回到不染峰顶的婚阁门前!
他正想问发生何事,却见梦初粉泪簌簌地凝望自己,迷蒙的双眸蕴着绵绵无尽的情意,轻唤了一声:“焰哥哥!”
就忍不住扑进他怀里,哭道:“梦儿找了你许久!”
孤焰心中微颤,怔然许久,深深呼吸一次又一次,才勉强吐了字:“梦……梦姑娘,小僧是圆缺,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梦初却仍紧紧抱住他,盈泪不止,许久许久,才仰起玉容问道:“你真忘了梦儿吗?”
孤焰无言以对,心底却有着不敢说出口的答案,他不知道自己是谁,是圆缺、玄焱,还是她口中的“焰哥哥”,却知道无论是从前或现在、失忆与否,眼前这女子都会是最深的牵挂。
仿佛是命定的烙印,纵然沧海桑田,依旧刻骨铭心,但她钟情之人、婚嫁对象显然都不是自己!
梦初深深相望、怜惜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失了记忆,但不要紧,我们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梦儿会将从前的事慢慢说给你听……”
她拭了拭泪水,破涕为笑,道:“我真傻,见了你该欢喜才是,怎地哭了?这番折腾是有些儿累,我们先到楼阁里歇歇。”
便拉着孤焰走进婚阁里。
两人甫跨过红漆大门,映入眼帘是偌大的一个“囍”字,红罗依旧飞舞、金烛黯然消立,人去楼空后的喜堂更显凄清。
梦初见囍字前方摆放着一座巨大的闇神石像和整桌贡品,是自己原本要成亲拜堂的圣坛,她不禁走到坛前怔怔痴想,然后对着神像虔诚跪下,双手合十祝祷。
孤焰见月光穿隙、映着她柔美恬静的身影,心中说不出的温馨,一抬头,忽然认出闇神正是要挖取自己心脏的凶煞,一时震骇,对于梦初反常的行止,越感到团团迷雾:“我们明明还待在不染峰顶,怎么魇兵一下子全退了?魇主呢?梦姑娘刚刚还唤我大师父,一忽儿就把我认成别人,她也失去记忆吗?”
梦初见他不跪,娇唤道:“焰哥哥,快过来。”
孤焰反退了一步,道:“小施主见谅,这凶煞在魇境中要杀我取心,小僧礼佛,不能跪拜他。”
梦初无法理解,道:“闇神是魔界的守护神,怎会夺取你的心?你不应该怕他才是。”
她自己跪拜完毕,就让孤焰坐到身旁,轻轻倚入他怀里,低声道:“我想不到我们会这样相聚,一定是闇神垂怜我们、保佑我们,焰哥哥,你可知道梦儿此刻有多欢喜、多么感激,真想不到啊!”
她轻声一叹,却是欢喜的叹息。孤焰心神激荡、坐立难安,梦初的柔情似水、倾心相许,教他如何不迷醉?
可他身为一个修僧,又受人之托,怎能干犯清戒、偷欢夺爱?
只得肃容道:“梦姑娘曾说要与灭魂公子成亲,此刻你受到太大惊吓,免不了要找个依靠,小僧会将你安然送回,待你见了夫君之后,应该就能恢复过来。”
梦初却毫不理会,只拉了他的手,柔声道:“焰哥哥,你虽然忘了许多事,可是你对我的心意并没有改变,我明白的。”
孤焰被她直接戳破情愫,万分尴尬,但觉在灵识者面前真是赤裸得毫无招架之力,只好道:“小僧失了记忆,不确定自己是谁,但我记得云深竹隐的翠竹下埋藏着重要密函,待天一亮,我便去取出,或许就能知道一切,不过这件事得万分小心,不能让魇主知道。”
梦初张顾左右,柳眉轻蹙道:“本来大师父应该和我一起飞到这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失踪了,他是个大好人,为了梦儿才落得这般下场,我心里很记挂他,不如我们一起找找。”
孤焰想自己一路跟随着梦初,并未失踪,忙安慰道:“梦姑娘不必担心,小僧就在这儿。”
梦初认真凝望他许久,轻声道:“焰哥哥,我不是说你,我是说大师父失踪了。”
孤焰只好道:“我真是那个大师父!”
梦初想道:“焰哥哥老是要当和尚,这可不行!”
就说道:“你等等。”
她不知从哪儿寻了一面铜花镜出来,说道:“你瞧瞧你是谁?”
孤焰茫然呆望着镜中陌生却清俊的人影,梦初嫣然一笑,道:“大师父长得方脸大耳,你可是天底下最好看的焰哥哥!”
孤焰心中惊奇,是谁在一瞬间为自己换去容颜?
但见天色已晚,只好暂时安歇。翌日清晨,孤焰为解开谜团,迫不及待地带着梦初奔赴下山,岂料翠竹下根本没有半点纸笺,他暗叫糟糕:“难道魇主已先将书信取去?”
事已至此,不如先将梦初送回给灭魂,就带着她离开九荷山向外打听。
一路寻去,行遍百里也不见半点人烟,好容易在荒野间遇上一个慈善和蔼、拄着碧玉扙的绿袄老婆婆,孤焰向她打听,她却一问三不知,只劝二人快快回家,免得夜深危险。
孤焰只好带着梦初继续往前行,又走了数日路程,才见到一位紫衫长袍的公子坐于凉亭内,竟是莫非问!
孤焰想问他魇主和灭魂的消息,但自己从小僧变成俊雅青年,莫非问肯定不认识,正想该如何攀谈,莫非问已主动向他招呼:“焰公子,你好啊!”
孤焰心中奇怪:“我已换了容貌,他竟还识得我?”
便上前请问道:“莫大夫,十数日前魇主和一位小僧在不染峰顶下棋,当时你也在一旁观看,在下想请问那棋局结果如何?魇主又去了哪里?”
莫非问微笑道:“那一局两人下了平手,至于魇主,她已经消失,公子不必挂怀,恕在下身有要事,先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