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星停了口,冷瞪着他,轻咬朱唇,玉容渐渐转为青白。
梦初睁着晶亮大眼望着昊星,实在不明白她为何如此生气,许久才嗫嚅道:“你别生气了,大师父没有骗人,我真的不是妖族……”
昊星道:“那么你是谁?他又是谁?你们潜伏到巫祆究竟有何企图?不说清楚,我……”
她也不知自己能如何,一咬唇又道:“我就跟着!”
梦初见她如此生气,赶紧老老实实回答:“我是梦……”
孤焰却忽然抱了她,身影一闪,已在十数丈外,传音道:“随你吧,你要能跟上再说!”
昊星见孤焰倏然消失在石窟迷宫里,无法追上,胸中一股恶气无处发,只能对着石洞大骂:“六根不净的臭和尚!说什么修心养性,一见小妖女就晕头转向!”
一面将地上石子踢得粉碎,那石穴传来一阵阵回音:“六根不净……六根不净……臭和尚……臭和尚……”
久久不止,她听了也自觉好笑:“我还有一串骂没出口呢,这下倒省了力气!”
忽感疲累,就盘膝坐下,修复气息。
............
孤焰藉石林掩蔽,好容易寻得一隐密石洞可暂时歇憩,但刚才的急奔,又伤了元气,他放下梦初后,即倚着石壁微微喘息。
梦初见昊星身着男装,以为她是男子,问道:“那个哥哥好似很生气?”
孤焰道:“她没有生气,只是累了,要回家歇息。”
梦初道:“他很喜欢你。”
孤焰微然一愕,苦笑道:“她不喜欢我,她恨死我了。”
梦初认真道:“不,他真的很喜欢你。”
孤焰明知梦初并不识得自己,仍怕她误会,忍不住解释道:“我对她没有别的心意。”
梦初道:“我知道,婆婆说大师父忙着修习大智慧,不能成亲。婆婆又说男子要和女子一起,就好像……好像……”那时梦婆是说:“男子要和女子一起,就好像小姐和少君是注定要在一起的。”
梦初想到自己并不能和孤焰一起,轻轻叹道:“原来婆婆也有说错的时候!”
她又对孤焰努力解释道:“他是哥哥,你是大师父,你们当然不能在一起,但哥哥心里很苦,不知怎么告诉你,才会生气。”
孤焰心想:“难道梦儿的灵能在苏醒?能看出别人的心思?”
问道:“你怎知道她心里很苦?”
梦初道:“哥哥都快哭了,却拼命忍着,心里肯定很苦,我第一次流泪的时候,才知道那滋味很苦,但是忍着不能哭,更苦!”
她沉入回忆之中,幽幽说道:“他离开的那一天,我不能让他看见梦儿有多伤心,只好拼命忍着……”
孤焰一时怔然,想起了风雪之中,自己成全了她与灭魂,也想起诸多往事,然而此情不再,只余遗憾,也只能沉默。
梦初收回心思,柔声道:“大师父,你流了好多血,我可以治伤的,我帮你瞧瞧。”
她心中只有救人之念,并无其他想法,也不避男女之嫌,就挨身过去擅自解开孤焰衣扣,卸下他外衣。
孤焰的毒素已散入体内血脉,再不运功逼出实在危险,但见梦初玉白的小手已探了过来,又如何能拂逆她的善意?只得强压剧毒,乖乖任其摆布。
“啊!”
梦初见这人背后殷红一片,从肩背延至小腿,伤洞多不胜数,衣衫和血肉早已沾黏在一块儿,甚至还残留着箭尖余块,她吓得赶紧教孤焰仆伏于地,想自己手边没有医治的小刀,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忽然想起发上有玉簪子,就取了下来,先轻轻撕开伤洞沾粘的衣裳,再用玉簪子把箭尖挖出。
虽然她动作极其轻柔,但每一处伤口需撕裂衣裳、挖出箭尖都非常疼痛。
幸好孤焰长久承受噬心折磨,尚可忍耐,倒是梦初不曾做过这样的事,纤手不停微微颤抖,常常一不小心簪尖就滑偏了,反而多刺了好几处伤口。
孤焰心知是难为了她,反手拉住她衣袖,道:“梦姑娘,不必劳神,我歇息几日自然就会好。”
梦初伸袖拭去汗水,坚毅道:“不行,这衣衫不去,伤口无处生肉,你忍忍,一会儿就好。”
这一分心,簪尖又不小心斜刺入伤口里,她玉脸一红,歉然道:“我笨手笨脚的,才累得你多吃苦头,真是对不住……”
孤焰见她如此坚执,心中感动无已,也不再阻止。他们曾经梦里相依十数年,彼此深爱却不能亲近,如今相亲却不相识,此后一别,或许再无见日,这一刻是如此珍稀,孤焰尽管伤毒交加,身子极端痛苦,却生怕发出一丁点声音,会打碎这一片温馨宁静,只咬牙忍耐不吭一声。
几回之后,梦初渐渐熟能生巧,见伤口一被撕开会不断涌出血来,就先气蕴掌心轻抚在伤口处,以自身精元缓缓注入,待那伤口复肌生肉了,才处理下一个伤口。
孤焰感受着她春葱指尖在背上、腿上滑腻地、温柔地抚触,就像勾引着他心中那条迷弦一阵阵地颤动,明知不该,却忍不住引生无尽遐思。
仿佛身上每一分、每一寸都烙印着她爱过的痕迹,令他几乎想转过身去,紧紧抱住了梦初再不放手,然而尖锐的簪刺却又像毒粟般,深深扎入他心里,令他沉醉之中又痛得刻骨清醒,知道无论如何她再不属于自己,如果身上的折磨真能换得她一丝丝爱怜,那么,他宁可被多刺几道,就这么一直痛苦下去……
噬心发作教孤焰浑身灼热剧痛,毒素侵蚀又令他神志恍惚、动弹不得。
梦初想他是疲累也不以为意,只专心医治伤口,待处理完毕已延宕大半时辰,孤焰几乎昏迷,梦初将他内衫割得破碎不堪,就为他裹上外衣,却赫然发觉他胸颈透着诡异的漆黑,半边身子阴沉如墨!
她陡然想起单人离交代:“那人若是神智清楚,你就让他自行服下解药,如果昏迷不醒,就必需以口相喂,否则他定会毒发身亡。”
蛛王和昊星合谋下毒,单人离看在眼底,就设法先骗来解药,暗自交代梦初,至于以口相喂云云,却是为撮合二人故意欺骗她。
梦初虽不忌男女礼防,但与喜爱的人亲密乃是女子天生矜持,她实在无法与陌生人相亲:“我忙着治伤却忘了让他服药,这该如何是好?我怎能……怎能……”
她拿着药瓶,怔怔望着这张陌生脸孔,怎么也下不了决定,挣扎许久,又不能见死不救,只好想道:“我再悄悄看一眼就好,倘若真能看见焰哥哥,就把大师父当成了他。”
她心中生出与孤焰亲密的情景,不禁羞红了脸,终于双眸轻闭,缓缓伸出指尖靠近孤焰天灵处,心口却是怦怦而跳。
孤焰昏昏朦朦间,隐约感到梦初想探究自己的灵识,虽然这极易使身份曝光,但他怎舍得睁开眼?“倘若她认出是我,不知会怎样?”
他心中刚燃起一丝奢望,就感到一阵淡雅的兰香传来,她柔若无骨的双臂已圈绕住自己颈项,娇软的身子也轻轻贴近,慢慢地,香嫩的唇瓣终于沾上他冰冷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