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方才专心鼓吹号角,更想不到少君会脱出永罪天牢,先入为主的想法下,反倒不如雪狼容易察觉孤焰身份,但此刻二人相距甚近,才惊觉出诡异!
孤焰却佯装不懂,只合十道:“你我三招已过,无论狼王是否心服,还请尊驾先号令狼军回归原地。”
牧狼烟“狼朔合气”的座骑被夺,就好似剑者被夺了配剑那样耻辱,又驱不动狼军,在武技较量上当真输得彻底,且蒙小僧相救一命,早已心服口服。
虽然对方没有承认,但凭着血气辨认和方才打斗的情况,已知眼前这人极可能是少君,她纤躯不由得微微一颤,双目泪光莹然,勉强起身,双膝一沉就要下跪,孤焰却是生出一股气劲扶住她膝骨道:“我既不是魔主,方才相救更只是举手之劳,狼王不必行此大礼。”
狼性天生对首领极度忠诚,牧狼烟不像鹰王有自己的骄傲,狐王总会投机取巧,她知道主君要杀这小僧,就算无理,就算不敌,就算拼尽最后一口气,她也会与对方同归于尽,但天底下只有一个人能令她甘愿背叛主君、违逆本性,只要眼前之人有一丝可能是孤焰,她就宁可自谴受罚,也要保护他周全!
牧狼烟见远方军兵大声鼓噪,陡然明白孤焰的意思,若被魔界发现狼群居然敬畏此人,恐怕会引来诸多后果,只有自己假装被胁迫,命令雪狼军不得攻击,才能消除灭魂主君的怀疑,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再发掌攻去!
昊星见她招势狠辣,喝道:“喂!三招已过,你还不认输……”
玉指一勾就要再发灵片,孤焰两掌一分,一面挡住昊星,一面与牧狼烟拆解,若从魔君营账远远看去,三方相斗得十分精采,其实个个中气虚弱,尽是花巧之招。
昊星身在其中,又非庸手,自然看出孤焰虚攻狼王,实挡自己杀人,怒道:“她恩将仇报要杀你,你还护着她?”
孤焰冷声道:“那仙司不是应该先自杀吗?有谁比你更恩将仇报?”
昊星不想他如此回话,想到自己从前作为,心中虽是羞惭,口里仍强硬道:“你说我可以杀你!”
孤焰怒道:“你尽可以杀我!我只是想不到你为了私仇、为了权势,竟可以不顾巫祆子民的安危,去勾结魔界!我原以为你会是个好教主,待魔祸一了便打算传位予你,我真是错看你了!”
昊星知道他说的不错,如果二人都死在这儿,巫祆的确十分危险,但以她从前高傲的性子,就算明知有错,也不会服气,反而更要强辞夺理一番,此刻却只低哼道:“我……我才不当教主!我从前伤了你的,将来总会尽力弥补。”
她以前用尽心机与胡兹争夺主位,如今一点儿也不想当这教主,自己也觉得奇怪。
孤焰一面与牧狼烟对招,一面冷然道:“你不必弥补我。”
昊星听他口气冰冷,似乎仍记恨,顿觉得酸苦难当,她可以承受千万人的误解谩骂,却禁不起眼前人一个责备的眼神、冷漠的口气,不禁双眸一垂,歉然道:“是我任性妄为才害了你。”
孤焰见她好似真心悔过,但又不明白为什么,叹道:“小僧只好再说:『前事已过,倘若这次我们有命回去,但愿施主真的不再相害了』。”
昊星听他不再厌恶自己,这才绽放笑靥,嫣然道:“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再害你啦!因为我们没有以后了,要在这儿生死同命……”
冲口说了这话,她没有害怕,心中反而微微甜蜜,但孤焰不意其他,只随口答道:“小僧尚有五失遗愿未了,可不想轻易就死。”
在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情况下,牧狼烟很快就被孤焰押解起来,且被胁迫指挥群狼回归静伏,三人又驱策天朔返回魔君营账。
众军兵瞧见狼王失手被擒,心中都叹:“原来擒贼先擒王,先制住狼王就不怕龙狼杀阵了,这阵法也并非全无弱点。”
但不愿长他人志气太多,又想道:“要不是小和尚一开始就跳到天朔上头,在千万狼军中,想擒下狼王岂有这般容易?这阵法还是无敌的!”
鹰王心中冰寒:“这场争斗小和尚看似见招拆招,其实是有备而来,他早摸透我们习性和绝招,才能招套连环的一一突破,只怕主君最后会使出龙狼杀阵都在他算计之中,因此他一开始就跳上天朔制服牧狼烟。九狐儿自以为套他入瓮,却是我们全落入彀中,被逼得从此再不能伤他分毫!他把魔界武学参研得如此透澈,若不是盟友,就是太可怕的敌人!”
九狐儿却是乐观:“小和尚多番容情,看来非是敌人,倒不如好好拉拢,为魔界添一大助力!”
至此魔界灵王一败涂地,孤焰押制着牧狼烟回来,一下天朔立刻放了她,其他灵王和千夫长都在主君营账前迎接三人,牧狼烟对着帐幕单膝一跪,执礼表示失职、甘领责罚。
营账内传来灭魂声音:“起来吧!僧者还请进来相叙!”
一干人等都进了营账,孤焰抢先对众灵王拱手道:“多谢诸位承让!灵王名不虚传,小僧拜领神技,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从此再不敢夸口。”
灭魂道:“僧者也令本君大开眼界,不过当初所赌,乃是我魔界勇将需心服口服,才算分出胜负,你们以为如何?”
他暗示着只要有一位灵王不服气,即可留下此僧。孤焰主动道:“我与鹰王对战还差一招,未能分出胜负,来日有机会再切磋一番。”
白海青知道自己若不认服,小和尚非死不可,但他生性高傲磊落,输就输、赢就赢,岂有第二句话?
被孤焰这么一激,更是目光炯炯冷声道:“你不认赢,是瞧不起白某人!愿赌服输,我白海青甘拜下风,从此阳关大道上,一见僧者,有多远就避多远!”
孤焰拱手道:“鹰王这话是折煞小僧了,江湖上行走,多的是不打不相识的兄弟朋友,如蒙不弃下交,小僧愿敬你们如兄如长,还请灵王们也多多关照敝斋,齐心共御邪主!”
九狐儿笑道:“小和尚这么说,我九狐儿还客气什么?虚长你几岁,就称你一声小兄弟!有这么厉害的小兄弟,以后行走江湖也不怕了,要是遇人欺侮,我就亮出你的招牌!”
孤焰微笑道:“狐大哥抬爱,小僧却之不恭,但狐王名气可响亮多了,小僧出力可以,招牌就不大管用。”
九狐儿道:“你这和尚也奇怪,难道不怕天下人指指点点说你是妖佛,与魔同行吗?”
孤焰哈哈一笑,道:“天下万灵不过众生相,狐大哥不怕魔主怪罪与小僧同行,小僧怎能怕事?”
九狐儿也捬掌哈哈大笑道:“说得好!九狐儿总算真服了你!你我投契得很,从此没事我便上『云深竹隐』嗑茶聊天,再不去什么阵法重重、怕生怕死的『听梅小筑』,喝古怪老头的茶了!”
他意思当然是同意保护云深竹隐,怕白海青执意回避圆缺,又道:“鹰王是我的大兄弟,小和尚是我的小兄弟,兄弟的兄弟自然也就成了兄弟!”
白海青岂不明白九狐儿心思,瞪了他一眼道:“你乱嚼什么舌根?什么大兄弟、小兄弟、还兄弟的兄弟!”
九狐儿笑道:“总之,咱们与小和尚是兄弟一家亲!”
狼王只点点头,凝指气于地写出八字:“技不如人、心服口服。”
灭魂深吸一口气,冷冷地望向蛛王,那是他最后的冀望,蛛王眼看众灵王都不愿与小和尚为敌,且他也没有毒发迹象,自己若不称服,难道还要输得难看?
终下定决心,微一点头,沉声道:“只要僧者是我魔界之友,非是敌人,万某何必下毒相害?”
他这话说得含糊,保留了余地,却也表明立场。孤焰道:“多谢蛛王允诺,小僧绝不敢生相害之心。”
他又转对灭魂幻影,道:“小僧提议共御邪主一事,还请魔主多多思量,告辞了!”
他一拱手辞别,即挽了昊星离去。昊星忽感到孤焰手臂传来冰寒之气且微微颤抖,惊道:“你……”孤焰只传音道:“休说!莫要回头!”
昊星不由得忐忑起来:“难道是我下的毒发作了?”
灭魂冷冷望着二人向外走出的背影,示意众灵王退下,只留下单人离,问道:“术师怎么看?”
单人离道:“厉害人物,当今之世少有对手!”
灭魂道:“术师信不信僧者所说?”
单人离道:“信!主君若怀疑,属下可垂卜天机,看是否有魇妖祸世。”
灭魂点点头又道:“你心中可有良策?”
单人离道:“先占云深竹隐,再设法毁去阴泉,既可夺取不灭火种,又不必担心魇妖威胁。”
灭魂却缓缓摇头道:“我说的是如何处置这僧者?”
单人离一凛,道:“不知主君意下如何?”
灭魂精光一湛,声如寒冰:“信或不信,都——杀、无、赦!”
单人离心中暗惊,劝阻道:“这是背信,有损主君威望。”
灭魂沉声道:“赌誓不出手的是灵王,本君几时答应放他一条生路?”
单人离沉吟道:“这僧者实非泛泛,我灵王尽出也不能折其锋锐,还被逼着从此不能动手,我军帐中恐怕再无人拦得住他。”
灭魂意味深长地道:“我忽然很想念大哥!你说大哥敌不敌得过这号人物?”
单人离惋惜道:“孤焰少主或可一敌,但极罪闇流却是一旦进入就永世不出,主君即使想让他戴罪立功也不可能了。”
灭魂冷笑道:“难道在术师眼中,除了大哥就没能人了?”
单人离赶紧道:“当然不是,但如果这和尚所言属实,万一被他逃出,恐怕会转与魇魅合作,对我们就是个大威胁。”
灭魂冷冷地瞄了单人离一眼,道:“术师,是什么使你失去了平时的睿智?倘若他逃不出本君魔掌,这等无能之辈有什么用处?难道还指望他去对付魇妖吗?就算他真能逃出,为着巫祆和五失遗言,他仍得生生吞下这口气、回来与我魔界修好!”
单人离知道再说下去,灭魂恐要疑心自己,索性道:“既然主君杀意已决,就让属下以术法制伏他。”
灭魂对圆缺诸多行为甚觉蹊跷,只缓缓道:“不!本君想亲自试试他的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