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虽未被蛇尾正面击中,但受到来回翻覆的大浪冲击,被震得身受重创、喷出大口鲜血,整个人向前直飞出去,她感到自己就要冲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突然间,冲势顿止,竟是被一股软柔力量给包覆住,她身子一松,就软倒在孤焰怀里。
孤焰早算准方才那一掌的结果,争取在蛇尾尚未回扫的瞬间,冲向胖子坠落的地点抱紧她,并以残天四阕“无刃可伤”的罡气强行护住两人。
胖子才稍喘口气,手掌一伸就拍向孤焰面门,两人相距甚近,孤焰正全力护持,不禁心生怒气:“她想杀我吗?我一放手,她就要被两道力量扯得粉碎!”
但胖子的手其实未含内力,仅指尖轻轻一拨,弹去孤焰斗笠,原来胖子是想看清他面貌,孤焰险些狠下心肠将她震出,一知误会,忙又收内劲将她护紧。
就在这时,巨大蛇尾刚好扫荡回来,二人随着湖浪翻滚,天旋地转间,眼前只漫天白色水花,耳中只轰隆隆的水涛大响,两人形影尽波折扭曲,都无法看清彼此真貌。
巨蟒一下子探头过来,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青森獠牙对准两人狠狠咬下,胖子原本就受了重伤,此刻更被震得昏晕过去,孤焰再无暇多想,左手紧抱住她,右臂使劲撑住巨蟒粗如壮臂的尖牙,在千惊万险中,身子一滑,竟从蛇牙缝隙溜进蛇口、再滑进咽喉里!
孤焰知道蛇牙只用来咬死猎物、并不咀嚼,它们藉下颌骨磨碎食物,再以腹肉推挤蠕动、慢慢咽食消化,所以一过咽喉就已渡过最大危机。
两人头下脚上的倒栽往下,一路被蛇食管内的肉壁推挤,胖子在挤压中清醒过来,见四周一片黑暗,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一股沉浊腥秽的气息十分恶心,她全身被压迫得几乎要绽裂开来。
就在快窒息时,推挤的力道突然放松开来,她才喘口气,随即感受到自己竟然与一男子贴身相拥、缓缓往下滑坠,如此贴触,滑动摩擦间实是尴尬万分,却因困在窄管之中,又被对方牢牢挟持,并无法挣脱。
她羞恨难当,胸中如烧烈火:“这淫僧竟如此下流!我怎有脸面活下去?我定要将他千刀万剐!可是他武功高强,我若杀不死他,惹得他又来欺辱我,到时我真要恨不能寻死了……我就算死也要让他下火炼地狱!”
她一下子想杀人,一下子又想自尽,脑中胡思乱想,心跳越来越急、气息越来越粗重。孤焰感到一股莫名恨火烧来,心忖:“这女子总想杀我,窄隙之间,还是小心为妙。”
胖子将坦罗灵片夹藏在袖里,缓缓举掌靠近孤焰颈项,待半分之距,倏然割喉划去!
孤焰伸指闪电一夹,即夺去那张灵片,再顺手点她穴道,传音说道:“你杀不了我,别白费力气!你一妄动,巨蟒翻滚起来,咱们可不得了,这灵片先借使会儿,等出去后再还你。”胖子这才记起两人是被大蛇给吞入腹中,顿觉得错怪人家,颇是难为情,又感到自己全身紧贴着这个年轻男子,更是羞不可抑:“原来他并非故意……但他是个和尚,即使在蛇腹之中,也应该和我保持距离、以礼相待,怎能这么……这么贴着我?”
回想起两人一路行来,小和尚总是捉弄自己,不禁越想越羞臊、越羞臊越生气:“他踰越清规就该下火炼地狱!不管他有意或无意,总之他是罪该万死!我不杀他,将来再相见总难过得很……”
她却不知孤焰一心只想快快寻到宝珠出去,蛇腹之中空气稀薄,蛇消化食物时,腹壁肉会一张一缩地将他们往下推挤,扩张时虽是无妨,但收缩的力道却足以压扁二人,所以他们也只能尽量贴身,若是为保持距离而撑开蛇腹,非但会惊动巨蟒翻滚,在互相迁就下,身手更会减慢许多。
另外,蛇腹壁为化解食物,时时会渗出消化液,对他们来说,那可是溶身毒水,孤焰得全神贯注地应付,他原本心止如冰,压根没将男女贴身这种事放在心上。
对他来说,除了梦初,天下女子都和男子一般,只有敌友之分、没有男女之别,更何况这女子原本老丑不堪、奸巧无比,是敌非友,又怎会生出其他想法?
偏偏胖子心中有千般想法、万般情绪,到后来,连混浊臭秽的蛇腹液气也似不闻,只觉得清新犷野的男子气息弥漫四周,不断钻进全身细孔,好像要充满了她体内,令她越发火冒三丈,心思浮躁得不能平静。
正当她胡思乱想、气愤难平时,一道微弱清光亮了起来,正是两人已接近寒冰珠,她顿然警醒过来:“昊星,昊星,你向来自负冷静利落,怎会让一个小和尚气昏了头?你不是胡里胡涂的女子,更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是云深竹隐的主持!你原本就要杀他,何必计较一时耻辱?等利用完他,再将新仇旧恨一起算清楚!”
她一旦下了决定,心思终于沉静下来,就传音道:“小和尚,咱们既在蛇腹之中,何不一掌了结这妖物?”
孤焰道:“我说过,只要我还是僧者,就不杀生。”昊星道:“你不下手,那解开我穴道,让我来!”
孤焰道:“是我们惊动了它,它有何罪过?”
昊星气愤道:“它吞吃了我,就是罪过!又害我和你……和你这么一起,更是天大的罪过!”
孤焰见她又来强辞夺理,也不理睬。昊星穴道被点,无可奈何,啐道:“婆婆妈妈的小和尚,欺侮人家就心狠手辣,杀条蛇就心悲肠软,在你心中,当真人不如蛇!”
孤焰认真道:“在小僧心中,众生皆然,无分别心,巨蛇、毒蝎伤人乃是无心,蛇蝎之人却是有意,所以确实人不如蛇。”昊星心中冷哼:“小贼秃知道我引他来喂巨蛇毒蝎,就拐弯抹角地骂我心如蛇蝎!”
孤焰终于看到那已被蛇壁肉包裹、发出暗暗青光的寒冰珠,遂将昊星抱得更紧,不待她抗议,即传音道:“小心!我们要出去了。”
他以坦罗灵片的利缘小心翼翼割下宝珠,动作精准轻俐,尽量减少伤口,免得朋蛇腹内大量出血,他将宝珠揣入怀里,同时又在腹壁划出可钻身而过的口子,撑开蛇皮肉,快速游身出去,对巨蟒来说,这伤口相对狭小,并不会要它的命。
朋蛇突然觉得腹部刺痛,一阵嘶吼扭动,这千古巨蟒力道何等威猛,挣扎时带起无数滔天大浪交互冲撞,巨尾更将湖底岩壁击得破开,潮水如山洪爆发般冲了出来,将他们冲得极远,稍稍离开朋蛇掀起的波浪范围,二人才得以喘息。
昊星指着潮浪喷发处,道:“那儿应该是个出口,咱们快进去。”
孤焰见那裂缝有如一道黑暗幽口,不知里面有什么可怕事物,但一直这么与巨蟒搏斗也不是办法,就抱着昊星绕个大圈游了过去,那洞口出水汹涌、阻力甚大,孤焰用力钻身进去,这伏流既黑暗且深远,幸好他内息充沛、游如海鱼,才能一直逆水上溯。
昊星似早有准备,拿出一小囊袋就着口鼻偷偷换气,不知游过多久的伏流隧道,才有一丝星光透进,两人身子忽地一轻,竟已浮出水面,乍见满天星斗灿烂,终于可大大喘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