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燕、戚无秀、花无浪三方人马簇拥下,风小刀理所当然成为无间新主。
火、冰二脉弟子因刑无任陨命、玉冰华趁乱离去,纵然有些人心中不服,并不敢兹事;
而山脉弟子虽想推举君无言出任岛主,但他与风小刀素来交好,不宜明争;
宫紫风、云水天二脉见时不我予,也只得俯首帖耳、顺应时势。
不过半日,岛上情势明快地形成一番新气象。
风小刀忧急路潇遥伤势,无暇推辞,只命令无间弟子先寻找莫非问下落。
不多时,宋燕来报,发现逐月滩外海有其行踪,他已先派出飞船拦截,众人都赶紧前去。
暮色向晚,一轮火红夕阳渐渐沉入大海,天空灿烂得宛如泼洒的紫金彩绘,海面波光粼粼,远处轻帆随浪荡漾。
莫非问意态慵懒地斜倚船首,绮丽霞光映得她玉容薄染彤晕,更显得伊人神秘高雅、悠然绝艳,丝毫未有事迹败露的惊促,身旁另有三名男子为她操浆持舟。
其中之一是“长大成人”的青蒿,另二人则坐于船尾,头戴笠帽,刻意遮住脸面,而无间十数艘飞船散于四周,隐然形成半合围捕之势,只等候新岛主一声令下,就要动手。
风小刀传声道:“莫大夫留步,小刀有事拜请。”
莫非问玉扇轻摇,缓缓道:“无间新主邀请,本是小女子莫大荣幸,可你门下弟子恨不得枕吾骨、啖吾肉,小女子怎敢上岛一步?”
风小刀无奈道:“遥儿身受重伤,莫大夫若肯施针相救,在下以无间之名担保,今趟你定能安然离去。”
莫非问淡淡地道:“若只求今日安然,倒也不劳风岛主费心,我只要立刻转身远去,相信无间再横强,也伤不了我一根发梢。”
她言下之意是要无间将所有血仇一笔勾销。风小刀想她不止医毒精湛,武功也十分高明,要加以擒杀并不容易,尤其为了路潇遥,更不能过份逼迫,但要强令门人放下血仇,唯恐众心难服,只得道:“莫大夫此言是小觑了我无间水军!不过,你若肯出手施救,无论什么酬金,只要不关他人,小刀愿一力承担!”
孤焰心知莫非问索酬甚高,忙劝阻道:“她心思歹毒,你别落入陷阱。”
风小刀望着怀中依旧昏迷的路潇遥,怜惜道:“灭魂公子所赠的灵草不过系命十三日,之后就是凶多吉少,难道我真能弃她于不顾?”
孤焰微微一愕:“灭魂赠你十三还魂草?”
风小刀道:“我送信至兰亭香榭时,他就以灵草回报,当时我并未放在心上,想不到会用来救遥儿,有什么不妥吗?”
孤焰只道:“没什么,这还魂草至为珍贵,五百年才得一株,遥儿虽会时昏时醒,但必能保命十三日。”
莫非问嫣然道:“那就要你一双手好啦!试问天下间有谁的手能刀剑齐施,兼具无间、无欲之长,换无邪小ㄚ头一命,你是吃了点亏,最多我不再收半分银两,也算公平了!”
风小刀还未应答,孤焰已道:“天下神医不止她一人。”
风小刀闻言,燃起一丝希望,急问道:“难道还有别人可治遥儿的伤?”
若是双手俱失,他一生就算废了,孤焰沉吟半晌,微吸口气,淡淡地道:“我识得一人,能救她。”
风小刀听出孤焰淡然的语气中有一分不可捉摸的心思,似乎要下极大的决心,才能说出这个人,不禁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人物,教向来冷静的大哥也有一丝忐忑。
莫非问见风小刀不答允,威吓道:“我相信世上除了我医枭,再无人可救她,多拖一日,她就多一份凶险,你若不在乎小ㄚ头,尽可慢慢酌磨。”
风小刀赌上的是路潇遥性命,不禁有半分犹豫,但见孤焰目光幽远,似有深思,就道:“天下能人异士何其多,莫大夫也把自己看得过重了!”
莫非问冷哼道:“既然如此,当初我扎了路姑娘七针,才保住她一口气,单只这份恩情,你也该先偿还。”
孤焰道:“她出手相救,不过为逼遥儿说出画卷下落,怎算得上有半分恩情?”
当日莫非问寻到路潇遥时,正遇上菊仙歌挟宫紫风远扬,往身后抛掷三颗菊花泪毁尸灭迹。
莫非问藏身极远,见情况危殆,疾射出丝线于草丛中将路潇遥暗暗拖移尺许,当时下着滂沱大雨,菊仙歌急于离去,并未细查,才侥幸保住路潇遥一命。
就算如此,只要再拖半刻,宫紫风一掌一剑也足以令路潇遥丧命,莫非问肯无酬施救,自然是为了画卷下落。
莫非问笑嗔道:“月公子十分聪明,难道不知挡人财利会惹来杀祸吗?”
孤焰微笑道:“杀人无趣得多,我想医枭宁可救人也不杀人,不是吗?”
莫非问惊喜交集,激动道:“想不到月公子竟能明了我想当医者的真正原因,救人能令人痛苦一世,实在比杀人有趣多了!百多年来,你真是非问第一个知音!下回你要是又落进我手里,我定然算你便宜些!”
孤焰暗冒冷汗又是好笑:“她说:『百多年来』,看来他原本真是个苍苍老头,幸好我没答应娶她。”
莫非问果然又喟叹道:“可惜你不肯娶我,否则咱们定是心灵相犀、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对了!我们换脸之约早已说定,可不能再算便宜!”
风小刀心念一动,喝问道:“原来你就是为剑阁千金换脸之人?当年你居然狠得下心对付一个小女娃!”
想她始终躲在无间岛上,难怪剑阁遍寻不着凶手。莫非问笑道:“你说公子蒻那个丑ㄚ头吗?早些年,我还会去瞧瞧她毁容之后,如何蹧蹋自己、凌虐别人,看得几年,也已经索然无趣,你若不提醒,我几乎都忘了呢,呵!她也该长大了,若不敲锣打鼓、奉上金帛田产,怎寻得着如意郎君?定要孤老一生。”
风小刀怒道:“她是好姑娘,当然不会凌虐人,你道世人都像你一般恶毒吗?”
他实在不能理解莫非问怎能以扭曲别人一生为乐,她的小小玩弄却是公子蒻生命中不可承受之痛。“好姑娘?呵!”
莫非问似听见一个大笑话,道:“只要我医枭手指稍稍动作,好人都可成坏人,坏人也成大善人,风岛主要是不信,不妨试试,看我能不能将你那大义凛然的脑袋换得无恶不作,等你体会了当恶人的乐趣,说不定就上瘾了,还觉得当好人太沉重呢!”
风小刀道:“无论你如何歪曲道理,只要你不答应医治公子蒻,就休想离开!”
莫非问道:“当年我只是收人钱财、为人办事罢了,与剑阁收人钱财、为人铸剑有何不同?难道铸剑杀人的就比我高尚?风岛主年轻有为、位高权重,还怕没有美人相伴?又何必在意一个丑ㄚ头?”
风小刀道:“你所作乃是天理不容的恶事,人人都可仗义出头!何况无间、剑阁素有交情,我必要相助。”
莫非问讥诮道:“连个丑ㄚ头也这么看重,果然是有情有义的剑阁女婿!”
无间弟子面面相觑,又忍不住悄悄瞄向君无言,只见他森寒着脸、半声不吭,莫非问续道:“换句话说,只要我愿医治她,你无间有什么不痛快的,就可烟消云散?”
风小刀不愿允诺勾消血仇,道:“你乃天刑罪首,祸害多不胜数,人人得而诛之,我若允了这事,兄弟们都要不服。”
莫非问叹道:“众生果然不平等,你宁愿公子蒻痛苦一世,也不愿前嫌尽释?看来你无间的死人都比剑阁的活人贵重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