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小刀怜惜地拥着她,心中难受至极,因为他清清楚楚地知道,不能挽回的愧疚是一件多磨人的伤痛!
但见公子蒻五官明媚、气质高贵,若配上一张皎若霜雪的玉肤,当有沉鱼落雁之貌、绝色倾城之姿,可如今却成了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
风小刀不禁忿恨道:“世上竟有这等恶人!有朝一日,我若知道是谁,定不放过他!”
公子蒻颓丧道:“剑阁十二年来明查暗访,始终找不到那恶人,我已经不盼望了……”
她拭了泪水柔声道:“风大哥,你不必为我难过,可我想问你一件事……盼你能真心回答我。”
说罢已玉脸羞红。风小刀温言道:“什么事?”
公子蒻轻声道:“你在剑阁的第一夜那么伤心,究竟为了什么?”
风小刀一时愕然,心头千思百转,却不知从何说起,公子蒻见他若有所思,凄迷的眼神又是温柔又是哀痛,低声问道:“是为很美的姑娘吧。”
风小刀如何能当着这张脸,残忍地说“是”?
公子蒻读出他眼中至深的悲恸,叹道:“你不说也罢,我再不问了。”
便又缚起面纱。“是很美的姑娘,她……”
风小刀回答得很轻,却需要用上全身的力量:“因为我已经死了。”
“啊!”
公子蒻一声轻呼,再说不出半句话来,只感到拥着自己的那一双有力臂膀竟微微颤抖,那一句“她因为我已经死了”,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说出,是和自己一样,多么深沉的伤痛与愧疚。
两个受伤的灵魂就这么静静相拥在风中,仿佛天地都已无声,只剩下彼此了解、互相依偎……阵阵清风拂身,风小刀感到一阵寒意,皱眉道:“你这样会着凉。”
他把公子蒻放在对面而坐,双手合围过来,在距离她身子尚有尺许处停下,闭上双眼,道:“你先别动。”
公子蒻感到一股阳和之气围绕四周,身上登时暖烘烘的,衣服也渐渐干燥,她既羞且热,双颊艳红欲滴,暗忖:“原来他这般体贴。”
一缕温热的男子气息随着风小刀内力传来,令公子蒻不禁心思荡漾,怔怔地端凝着眼前温厚俊朗的脸。
过了片晌,风小刀忽然睁开了眼,公子蒻羞得忙垂首避过。
风小刀瞥见那双含羞带怯的美眸,剎那间,眼前却似浮现另一张娇媚玉容,心中一阵刺痛,只闷声道:“可以了。”
二人身上还只七分干,风小刀便拿了外衣为公子蒻披上。
路潇遥好容易替众人解完欢喜忘忧术,回头一望,见二人相偕回来,公子蒻身披风小刀外衣,脸上虽蒙着轻纱,却深情脉脉地凝注身旁之人,哪里还有一丝高不可攀的模样?
路潇遥忽觉心口一涩,郁闷不已,呐呐道:“大小姐好些了么?不如坐上兵刃车歇息歇息。”
风小刀想公子蒻刚才哭得气虚力空,便扶着她上了兵刃车。
众人再度上路,风小刀见路潇遥神色晦黯,默不作声,便道:“遥儿,我方才见你破阵时,用了一大碗血,耗损甚大,不如你也坐上兵刃车歇息歇息。”
路潇遥道:“也不是一大碗血,只是将几滴血加到一大碗清醋里。”
风小刀见她说话有气无力,思索片刻,又道:“你身子骨这么清瘦,流点血也不得了,不像我在刀子口过活,流些血就当流些汗,下回你要再破这阵,便用我的血好了!”
路潇遥闻言怔然,心中感动无已:“你就是这般好,才教人人都喜欢你,我不也是这样么?我见你对别人好,又何必伤心?我……该当欢喜才是。”
她打从明白自己情意,一直患得患失,总怕风小刀瞧出端倪会分道扬镳,又苦恼他就要做剑阁乘龙快婿,此刻听他关心自己,实是又欢喜又苦涩、五味杂陈,只得强颜道:“小师叔,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要破阵得用处子……嗯……童子之血才行。”
风小刀倒不知她心中转了数十弯的想法,不假思索地答道:“我是啊!”
话才出口,已知不妥,俊脸一红,急忙闭嘴,见这小毛头神情古怪地盯着自己,风小刀不甘示弱道:“可咱们上回闯极乐楼时,你明明说自己见识丰富的,怎又是……又是……你怎能破阵?”
路潇遥信口胡诌一番,未料风小刀如此认真,瞧他窘状,不禁噗哧笑了出来,这一笑,登时心花怒放,再不见半点阴霾。风小刀恍然明白,笑骂道:“哈!好小子,从前吹嘘自己多么厉害,原来是虚张声势!哈!你也就是名小童子!”
路潇遥哼道:“我才不是小童子!”
风小刀得意道:“被我识破了,还不承认?”
两人一路笑闹,公子蒻听他们竟大剌剌地说着勇闯极乐楼的风月事,羞得双颊绯红,忙捂住耳朵,不敢再往下听,却不知事实与她所想相差十万八千里,当下又给二人减了不少分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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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另一道水路运送,公子益和画儿带着数十名剑阁武丁及二十口兵刃箱共乘一船,循着剑池溪流航向东海,船只出了莫干山后,只见天清气朗、万里无云,除了鸥鸟飞翔、河水沙沙作响外,四周一片静寂,画儿不禁支颐呆想:“难道没贼子瞧上我们这一路?”
公子益忽然大喝道:“小心,贼子就要来了!”
他并非察觉有人,而是因为一路上既无敌船来追,前方是狭窄弯道,就最适合岸上之人飞渡河面劫船夺物。
船一过湾,水势骤然湍急,船身颠向一侧,剑阁众人正忙着定住兵刃箱,猛然一片银光闪烁,刺得众人睁不开眼,竟是河道两岸数百人同时弯弓搭箭,漫成大片鏻鏻箭光!
“啵!”
一声,第一支羽箭从河岸射来,贯穿兵刃箱,其力道之劲、准头之精,可见敌人是一等一的箭手,接着矢响嗤嗤,满天箭雨洒向船身。
剑阁众人见到这等阵仗,早吓得魂不附体,只凭着本能抱头鼠窜、扑滚翻跌,不少人手臂、腿上都中了箭伤,惨叫不已,船身也更加剧烈摇晃,只画儿和公子益拼命挥刃挡去飞箭,一阵混乱之后,箭雨忽然停了下来,显然对方只是先下马威,真正的好戏还未上场。
剑阁众人趁这空隙,忙将事先准备的“紫金伞”撑张开来,当做挡箭盾牌,这伞乃是剑阁的独门防守武器,用上等金蚕丝密织而成,可收可张至为灵巧,浸水后并不会增加重量、减缓船速,最重要的是还有浮水作用。
公子益叫道:“船上装的是我剑阁运往无间岛的货物,哪路英雄这般大阵仗相迎,还请示下。”
他意思是如果这趟兵刃丢失,可是一连得罪二个势力,对方若真要劫货,当有胆量承担后果。
岸边一声长笑,声若宏雷,回荡在夹岸山壑间:“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巫祆教圣地使卓穆罕,想借剑阁精刃一用!”
公子益朗声道:“贵教若赏识我剑阁兵刃,下订即可,何必动手来抢?”
卓穆罕道:“魔界不久即要进攻我西漠,此时下订制作,远水救不了近火,只好先借这现成的兵器来用。”
当然他没说出口的是这批兵刃若流入红衫军手中,将牵动教内势力消长,他却不知何丽丝已悄然退兵。
二人谈话间,船又往前奔行数丈,卓穆罕纵身而起,犹如鸿鸟飞扑向船头,后方尚有三、四十名下属飞身跟随,其余箭手则留在岸边。
这些人能飞渡数丈河面,武功都相当高明,要是让他们落下船头可就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