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舞笑道:“再喝下去,大伙儿都醉了,如何行酒令?”
孤焰道:“今日咱们有四仙子相伴,何等快活,酒不醉人人自醉,这酒令自然也不能离了仙子,”他顿了一顿,见四女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脸色一板,故作严肃道:“这酒令规矩可听好了,限得上下二句,不限字数,得含有自己的名和右旁仙子芳名,需在酒过一巡前说出,要切景合意,不可下流——”
众女意兴盎然,瞄了身旁大爷,都好奇他们会如何形容自己名字,只听孤焰忽笑道:“但可以风流!”众女闻言不禁格格娇笑,花枝乱颤,觉得他甚是风趣。
孤焰又道:“那自得有赏有罚,行得好的,酒令官赏他可让仙子香上一口,行得差或行不出的,便罚三杯,不遵令者,就罚七杯,酒令大过军令,不得有议!”
说罢啪一声,举箸落定,当做拍板定案。
花无浪笑道:“出得妙!四仙子既由我邀请,就让我占个头采。”
众人称好,只喝到第二杯,花无浪便吟道:“碧湖难映明月心,白桐差比『梅花』清。”
不止“梅”、“花”二字皆嵌句中,景色描摹入词,兼且盛赞梅舞一番,梅舞不待分说,笑盈盈地自动献上一吻。
路潇遥见兰心素雅无尘,他黑溜溜的眼珠一转,故作苍老哑声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兰心』。”众人一听,哄堂大笑。
花无浪捬掌笑道:“说得好!说得好!路兄一语双关,无浪自叹弗如。”
赵烛也坏笑道:“是啊,路兄老当益壮,是匹千里马,兰仙子还不快亲个嘴儿!”
赵烛这一说,吓坏了路潇遥,他只是顺道将自己的化名说出,哪里明白有什么一语双关,怕兰心真来亲自己的嘴儿,忙道:“吔……慢着!对仙子,我可得亲自献吻才能表示滔滔仰慕之情。”
他凑上嘴要香其玉颊,兰心忽睁大了凤眼瞪着他,道:“你……!”
路潇遥忙在她腰间拧了一把,道:“我是老了点,兰妹妹莫要出言抗议,至多让你香回来便是。”
兰心真是蕙质兰心,明知他是妆扮,也不戳破,格格一笑道:“我可是占了便宜,那还吃亏?”
伸长秀颈,将脸蛋儿凑了过去,让他啜上一口。
风小刀见这师侄人小鬼大,竟也调情自如,只有自己正襟危坐,暗想:“原来青楼便是这等模样,我倒长了见识,他们对着姑娘都妙语如珠,我却想破脑袋也说不出半点话……”
他当初戏侮宫紫风,不过出于义愤,才自然而然地脱口说出,但要他故意风趣调笑,反倒脑子一片空白,连手脚也僵硬起来,又想:“姑娘们若遇上凶神恶煞,也这般……这般香来香去么?咱们是来办正事的,大哥和遥儿玩得兴起,不会忘了吧?”
赵烛从方才就一直苦思佳句,好赢得美人香吻,此时轮到自己,色瞇瞇地盯着莲韵,迫不及待大声道:“洞房花『烛』、三寸金『莲』!”
众人一愕,都想这是什么词儿?
简直半点不通,只孤焰意有所指地笑道:“洞房花烛?赵兄想褪去的,该不止莲仙子的三寸绣花鞋吧!”
众人随即拍案叫绝。
赵烛心急问道:“这……这倒底好还是不好?”
孤焰笑道:“这得问莲仙子依不依你啦!”
莲韵只剥个葡萄塞进他嘴里,嗔笑道:“谁教你这么坏心眼!”
赵烛一脸黯然,味同嚼蜡,待莲韵再送上一香吻,他才又欢天喜地起来。
孤焰笑道:“轮到我啦,在下不如花兄才情横溢,能想到美句来赞美仙子,只好学赵兄来个『雁』羽『竹』席、冬暖夏凉。”
花无浪哈哈笑道:“月兄,你这坏心眼可比赵兄更明白,合该是想温香软玉在怀,来个鸳鸯眠吧!”
众女尽皆莞尔,美目齐向竹诗瞟去,只见她梨涡微现,含羞不语。
孤焰大笑回道:“花兄果然是知音,一下子就瞧透我的坏心思,我自罚三杯,再敬你三杯!”他右手拥着竹诗,左手拿了酒杯,一口气连干六杯。
众人眼光忽齐齐落到风小刀身上,他见身旁位空,并没有想什么酒令词,奇道:“我右旁可没仙子,难道得合上花兄大名,再让花兄打赏?”
众人听他说得认真,险笑叉了气。
孤焰笑道:“算你有理!但酒令官说还得罚上一杯。”
风小刀本爱喝酒,自是欣然受罚,笑声未停,身后却传来细碎足音,显是有两位女子翩翩来到。
众人眼光倏地越过风小刀、移到他后方,无不看直了眼,尤其赵烛,连口里的美酒都潺潺滴了下来。
前行女子一身藕衫,艳容春光,映得满湖生辉,一举手一投足尽纤盈婀娜、娇柔楚楚,直是说不尽的妩媚风情,在身旁小婢搀扶下,移身进入画舫,盈盈福了一礼道:“仙歌来得迟了,还望各位爷赎罪。”
赵烛呵呵傻笑道:“不罪!不罪!仙子能来,什么都不罪,倒是咱们都醉了!”
风小刀怎么也没想到,竟在这烟花之地与菊仙歌重逢,见她巧笑倩兮地坐入旁边空位,心中五味杂陈,怔忡不已。
花无浪笑道:“风兄再不用合上我这臭名啦!”
风小刀勉强一笑,神情尴尬无已。
菊仙歌轻瞄他一眼,转对花无浪嫣然笑道:“各位爷方才这般高兴,是玩什么呢?”
花无浪微笑道:“咱们行酒令,轮到风兄了,该把姑娘芳名和风兄大名嵌入句中。”
梅舞笑道:“妹子名字菊仙歌,是名符其实的菊仙子,咱水玲琅的头牌舞伎,平时可不见客,但各位爷实是咱们敬重的豪侠,菊妹妹才特意来相见。”
花无浪见风小刀还是沉默不语,想是年轻人没经过世面,笑道:“风兄看到菊仙子都醉了,想不出句子来?”
菊仙歌贴近风小刀耳畔,轻声道:“风爷,人家为你出言,行么?”
风小刀一回头,正好对上她似水双眸,本想避过,但见她眼中深意款款,宛如情人诉衷般,轻声道:“寒食节庆君须记,秋『风』暗送『菊』香逸。”
这句只有二人才懂的话,却正刺痛风小刀内心伤口,寒食节庆时,若不是为救菊仙歌,怎会让小蝴蝶丧命?
他心中郁闷,如坐针毡,拿起酒杯正色道:“方才行令规定,不得让姑娘出言,我这就自罚三杯。”
一口气连喝了三杯,正想要找个借口离开。
花无浪笑道:“可咱们也说有赏有罚,菊仙子说得这么好,咱们该赏她什么呢?”
梅舞见菊仙歌一出言,风小刀便俊脸通红,神思不属,以为他是爱慕佳人,为让贵客高兴,娇笑道:“风爷不如就赏她一吻。”
风小刀一呆,实不知如何推拒才会不扰了众人兴致,幸而菊仙歌啐道:“那有姐姐这般打赏的!”
风小刀刚松了口气,耳畔却已凑上菊仙歌香唇,低语道:“恩公,咱们又见面了!我唱个曲儿给你。”
她吐气如兰,丝丝入耳,直让风小刀心思一阵迷乱,仿佛置身于幽微淡雅的菊香中,这一贴身作势,众人皆以为她吻了风小刀,一阵笑闹后,便不再起哄。
菊仙歌起身走向画舫前端的一具长筝,柔情深深地凝望着风小刀,道:“让仙歌为心中的英雄豪杰献上曲儿,助兴助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