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潇遥好奇问道:“小师叔,我们两次相遇,你都愁眉不展,究竟为了什么?”
风小刀黯然道:“第一次是我父亲亡于魔界之手,这次是好友亡故,我却连凶手是谁也不知道,天涯海角,我都要追出凶手!”
路潇遥想自己问错了话,只得假装义气,一拍胸口道:“小师叔,你放心,咱俩现在是同路人,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定会助你一把!”又和风小刀约定时间后,即分路而行。
风起云涌,啸浪数丈,浮沉海波澜如峰,层迭不息,风小刀才靠近海岸,就感到寒风砭骨、全身被水雾之气湿透。
远方传来悠扬动人的清筝弦音,夹在轰轰巨涛中,非但不掩其声,犹见温雅柔和,时如切切低诉、时如沧海辽阔,与碧潮浮沉十分契合,更像这浪涛起伏其实是被琴声所牵引!
渐渐地,风小刀气血上涌,全身暖热,豪情在血脉中奔腾,竟是不由自主的提刀飞舞、应和琴韵,而每个音符也浑然天成的敲击在刀尖落处,长虹利啸声中,刀光和琴音竟似演练过不知几百遍般地水乳交融。
“刀道之所在,犹川谷之于江海,惚兮恍兮,杳兮冥兮,其精甚真,没身不殆……”
无欲刀法豁然旷达、潇洒虚缈的气劲充斥天地四方,琴声引巨浪击岸,岸上潮浪却被刀气化为一片片雨雾、涟涟而下,琴声、潮浪、刀光交织出一片片绚烂奇景、蔚为壮观。
风小刀全身被浪雨打湿,连日来胸口郁气尽数吐出,大感畅快淋漓,如此琴刀相合,不知时分流逝,只尽情随性,直至深夜中宵,终于琴声缓、潮浪偃、刀光渐息……
夜星黯然、月如玉盘,映着孤高的悬崖顶端二条人影,衣袂飘飘,宛若仙者,一立一坐,立者执伞挡住水雾之气,坐者自是弹琴引浪之人。
立者凌空飘落,是一白衣少女,约莫十四、五岁,清灵纯真、眉目如画,对风小刀恭身道:“我家公子敬佩少侠好刀法,想邀您至崖顶对月共饮,不知赏光否?”
二人藉琴刀交心,似相识已久,风小刀早生仰慕,当即随少女飞掠上崖,薄雾朦胧之中,乍见到对方清逸人影,一时惊愕:“他不是兰亭二公子灭魂么?”可仔细瞧去却又不是。
弹琴之人一身朴素旧白长衫,文士打扮,淡淡笑道:“少侠这么看我,是我脸上有古怪么?”这一笑宛若初阳融雪。
风小刀已然辨出这人和灭魂年纪相彷,五官也有几许相似,同样是绝世俊美的容颜,气质却全然不同。
灭魂深邃神秘、阴郁冰冷,令人摸不着心思。
此人则始终带着一抹淡淡微笑,眼神平静辽阔,令人如沐春风,颇像师父若水那样超然物外。
风小刀本来觉得灭魂已十分沉着冷敛,今遇此人,才知有另一番境界,忽想起兰心亭柱上的题字“红尘尽散无烽烟,入世不笑是痴癫”应是出自他手笔,便拱手道:“在下风小刀,敢问公子可是兰亭香榭的主人?”
少女为两人斟了酒,白衣文士洒然干杯道:“是,敝姓月,名上孤下焰,原来阁下就是为我兰亭报讯之人,少侠大恩,感激不尽,我先干为敬。”
风小刀也举杯一饮而尽,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月公子可是来赴邪魂之约?”
孤焰道:“是,风少侠又为何涉此险地?”
风小刀道:“灭魂公子指引我到这儿寻找杀父仇人,那妖魔该是藏身在邪魂之中。”
孤焰闻言,脸上笑容不减,眼中精光却一闪即逝。风小刀并不察觉,继续说道:“月公子莫怪我多言,邪魂早就心怀不轨,你却只二人赴会,岂不危险?”
孤焰道:“家父曾与邪魂之主邪问、邪隐、邪官三兄弟结义,我祖业甚丰,三位叔父觊觎已久,自从家父身陷囹圄,他们便露出野心,还请来帮手想侵吞我家业,我今日是来劝他们莫兴干戈、枉伤人命,并非是要与他们动手。”
风小刀愤然道:“邪魂为贪财利,竟不顾金兰之义,果然是妖魔作为,若有需要,我定助月公子一臂之力!”
孤焰见他侠义热心又是知音人,微笑道:“风少侠好刀法,在下深感佩服,你我一见如故,我应虚长你一、二岁,你若不弃,我便唤你一声小刀。”
“月大哥!”二人月下饮酒、清风谈笑,浑不似有大敌将临。
远方传来一声凄厉长啸,接着鬼神嚎叫回荡四方,阵阵寒气随之袭来,不过片刻,风小刀已感到冷入骨髓,仿佛连心也要被冻结,只得赶紧运功抵御。
他极目望去,只见崖下漫漫青寒之光,阴森逼人,竟是邪魂大军如潮水涌至,成千上万,声势浩大,不见尽头,前锋领军即是当日在山神庙的邪佬吾。
风小刀未想到如此场景,大为震撼,他见过邪魂分食人身,不禁倒抽一口凉气:“月大哥,瞧这势态,你叔父不是来谈话,倒是来杀人的!”
白衣少女不知是冷还是怕,娇躯直打哆嗦,眼泪已快流下,低呼道:“公子……”
孤焰却是神态自若,温言道:“画儿,莫慌。”
风小刀心下佩服:“月大哥真是好定力,今日得遇知己,人生难求,大丈夫死便死了,我也不应有一丝退怯。”
大军后头有洪声传至,声若洪钟:“贤侄,想不到你竟敢孤身赴会,我真要佩服你!”
风小刀听这声音饱含内力,暗暗心惊:“邪魂真是有备而来,不止大军如潮,其中更不乏高手。”
画儿跺脚道:“不是说好先谈谈的么?怎地不守信用?公子身有痼疾,万一发作如何是好?”
她小手紧紧捏住衣角,满眼求救地望向风小刀。
风小刀这才知孤焰身体虚恙,胸中涌起热血,慨允道:“画儿姑娘放心,小刀定全力回护大家冲出此地。”但望着崖下万头钻动、无边无际,心里实无半分把握。
孤焰向风小刀点头示谢,又朗声对崖下道:“隐叔,许久不见,小侄实在挂念你们,今日见到您老当益壮,还能领兵作战,真令我万分欣慰。”
他语调轻暖悦耳,就好似向父执辈问候请安,未露半点惊惧怒气。
邪隐冷笑道:“你别和咱套近乎!我既带大匹人马前来,咱们就已是恩清义绝!”
这邪隐排行老二,生性多疑又好大喜功,孤焰深知他脾气,道:“可小侄始终有一件事想不明白,要向隐叔请教,您老如此拼命,究竟图利为何?倘若今日真能杀我,您仍是屈居人下,与现在有什么不同?”
他顿了一顿,沉声道:“倘若事情不成,后果如何,您应该知道!到时候,您兄弟必会将一切罪过都推到您身上!”
邪隐冷哼道:“我邪隐最重信义,你以为三言两语就能骗我放了你,当真是小娃儿作痴梦!”
孤焰道:“我就是敬佩您勇猛重义,才担心您为人作嫁而不自知,否则问叔、官叔呢?他们为何不来和小侄叙旧?”
邪隐本想抢头香,好证明自己实胜过二个兄弟,提升在邪魂中的声望,如今不得不怀疑那两人是否故意顺水推舟、让自己来赴死?
虽他已作好万全准备,又带来厉害帮手,但毕竟还是以身犯险,而他二人只安守老巢,岂非白得成果?
不禁暗骂自己为何如此鲁莽,却仍说道:“你不必再费心挑拨,杀你这小鬼,我独自前来已足够!”
孤焰道:“不论问叔、官叔或您,咱们本亲如一家,小侄何必搬弄?只有外人才会不怀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