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小刀咋舌道:“这个用执念化为魔君的人野心可真大。”
若水道:“不,此君因深执不弃,死后仍要化为厉魔,是个可怜人!他所创的魔功称为残天阕,天有残缺、世无圆满,你便知他是个伤心人,这残天阕正是世人闻之色变的魔君神功!”
风小刀终于明白师父为何苦劝自己放弃报仇执念,但深种于心的祸根,怎能说化就化?
若水道:“『圣人终不为其大,故能成其大』,无欲派的武道也是一样。你越执着于除魔大业,就越阻滞武功进境,你若是顺其天道自然,反而能成大功。再精妙的外方武学,心法若不正,终难大成,你至今修完心人界,进展虽不差,但要想再上一层,只怕难矣!”
风小刀低垂着头,万分沮丧道:“师父,对不住,是小刀辜负了您!但我这一生修为是否就只能这样?”
若水道:“这也不能全怪你,几年下来,为师也想通了一件事,与其硬逼你断却恩仇之念,不如让你重入红尘,也许经一番历练,你心境上自会有新天地。”
下山修炼对于一个学有小成的少年,实是兴奋无比,但要与相处十二年的恩师分别,风小刀又自不舍:“可我还想多听师父教诲、多多服侍您。”
若水笑道:“傻孩子,我不过要你下山办点事儿,等事情完成后,你若舍得外面的花花世界、人情牵缠,尽可回来陪师父一同吟风弄月,为人只须随性自在、毋须拘泥。”
风小刀用力点头道:“我定会尽快回来,倒不知师父要我办什么事?”
若水道:“无间岛将于七月初七举行除魔大会,我虽少参与,但你就去见识见识,顺道拜会岛主刑无任,届时无邪掌门也会到,自从你绿水师伯失踪后,无常已接掌无邪门了。”
风小刀于幼时见过路无常夫妇后,十二年来,再不曾见过外人,看着自己手上的咬痕,忽然想起佻皮的遥儿,不知他后来有没有向爹娘告状?
若水从怀中取出一锦囊,交予风小刀道:“这是三魂珠中的胎光珠,你好好保管、不可开启,待找到爽灵珠后,就交予无常使三珠汇聚。因为九天玄葫只能封闭幽鬿元神、不能真正除去魔君,所以这些年来,众人仍不停寻找爽灵珠,为的就是荒尘刀,相传这神刀可毁天下任何妖魔,你下山后也须留意此事。”
风小刀疑道:“倘若只有荒尘神刀可诛杀魔君,那历任魔君又是如何身亡?”
若水摇头道:“此事乃魔界之秘,师父也不知晓,我们总要到下一任魔君出现,才知道前任魔君已身亡。”
他瞧了风小刀一眼,又缓缓道:“有件事一直在师父心中,就是关于你父亲……如今那名魔子也该长大了,当时他能一掌化人为劫灰,应已修了残天阕,那么今日他修为就更加难以想象,在你未修至太上界前,若遇则避!”
风小刀心想:“见杀父仇人,只能避不能战,枉为男子!”
但见师父眼中慈爱甚深,又想:“师父这般疼爱我,我若不珍惜性命,岂不辜负他老人家?”即点头道:“小刀明白。”
若水见他应允,甚感欣慰。
风小刀心底忽地雪亮:“原来师父怕我敌不过残天阕,才阻止我报仇,为的是保住我小命!风小刀啊,你如此不长进,日后定要加倍努力才是。”
过二日,若水于崖顶送行,交给风小刀一把利刃,道:“这宝刀是『将邪剑阁』阁主情义相赠,名为『薄冰烮火』,十分精厉,你行走江湖时需留人一线,不到生死相搏,勿断人兵器、取人性命。”
风小刀心下感动,伸手接过,即感到一股寒气源源传来,他自小跟着父亲,也会打造兵刃,虽技艺不高总有眼识,一见此刀大为惊叹,方知何谓神兵仙器。
这刀身只有一般长刀的一半,轻薄透明如蝉翼,闪烁着点点寒星光芒,刀柄有一暗扣。
他轻轻一按,“唰!”竟从另一头伸出一把更短小精利的匕首,金光四射,热气蒸腾。
原来这薄冰烮火乃是双头刃,刀柄在中间,形如刀、轻胜剑,此兵刃之特别,若不惯手极易伤到自己,若是顺手,单刃为刀、双刃为刺,两刀还可拆离运用,衍生不少变化。
若水又叮嘱道:“凡事可与路师兄商量,真不能应付就回来,毋须逞强。”
风小刀跪下拜别若水道:“师父放心,我定当十分谨慎,务必寻得荒尘神刀,也请师父珍重。”心中却想:“遇了麻烦,我当自行解决,别打扰师父清修。”
若水岂不知风小刀脾气,只是就如在家父母,总会对出外游子多多叮咛,望着徒儿飘然离去的身影,忆及他幼时的惊慌,不禁捻须微笑:“这孩子终于长大,可以自己下山了。”
风小刀初次下山,心情十分昂扬,一路施展轻功纵身在山林间,万丛树尖不断在足下呼啸而过,他越是飞奔越是快意。
直到暮色昏暗,才猛然想起需找地方歇息,但放眼望去,四周尽是荒芜,只远处有一座古剎,他即赶步前往。
这座斑剥残破的荒庙,匾额歪歪斜斜地悬在门檐上晃荡,“山神庙”三个大字乍然映入眼帘,风小刀心头突地一刺,不禁黯然感慨:“原来这儿就是当年爹爹和我相约之地,这条路我走了十二年,可爹爹却再也到不了……”
他正自伤怀,忽见远处有一大团青光向山神庙逐渐移近,他甚是好奇,身子一纵,轻如飞燕地掠上庙顶,足尖连点滴水瓦当,藏身飞檐突角之后。
不多时即有百多人奔了过来,似在搜索什么,他们周身隐隐泛出青寒之光,虽未持半根火炬,却将暗夜映照得有如白昼。
“在那儿!在那儿!”众人纷嚷间已飞快包围住一名汉子,风小刀以为这些人就要打杀,谁知他们竟化成青色光圈围住汉子,随着追上来的人越多,光圈越来越厚、越转越快!
那汉子慌乱地掣出长索,左扫右荡,每每击中光圈处,即传出凄厉惨叫,光点散乱飞离,光圈也立时空出缺口来,只是很快地又被后来的人补上。
众人叫声尖锐嚣张,时而吃吃地笑、时而厉声惨呼,在这幽幽深夜,荒芜破庙前,情景十分骇异。
汉子长索团团飞转,将自己护得密不透风,初时还能抵挡,但时分一久,身形一滞,空门便露。
“啊!”汉子一声惨叫,背后飞喷出血,青色光圈立刻化出邪鬼利牙,疯狂扑咬撕啮,猛如野兽争食,要将那人分啃而尽。
汉子背上、大腿、手臂血肉飞溅,他拼死抵抗,长索越发凌厉,众邪又是一阵阵哀嚎、飞快地消散。
众邪一时不敢靠近,光圈只围着汉子频频打转,忽然,一邪魂冲出扑咬汉子右腕,汉子急挥手斩落,那尖牙立时散做光点消失,可汉子右腕被撕咬处深可见骨,驱使长索不再利落,众邪心无顾忌,就再度围杀上去!
“以多欺少,算什么好汉!”风小刀侠义心起,就想解人危难。
一瞧势态紧急,再顾不得谁是谁非,忙拾起庙檐屋瓦捏成十数片,融入无欲正气,翻手一扬,十多片屋瓦犹如利刃,挟着呼啸风声破空而至,随即光圈溃散。
众邪惨呼,急速飞离,躲避不及者当场烟消云散,风小刀正欲现身相助,那汉子却窜入草丛里再也不见,身形之快,连他也未看清。
他对众邪甚是好奇,见受伤汉子已离去,便隐身暗处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