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一黑一白、一光一暗,像被割裂成昼夜并存、正邪壁垒分明的两个世界!
幽鬿锐啸声扬,将魔功内力饱提至顶点,急速吸纳四周被若水所逼退的黑雾魔气。
顷刻间,就运化成千千万万的黑色巨柱,这些魔氛闇气,寻常人只消沾惹一丁点,即要灰飞烟灭,此时却暴雨倾泻式地狂杀向若水!
若水孤身面对一代魔头和三名威虎赫赫的魔将,心知若不能一举收伏强敌,不仅性命难保,从此道消魔长,再无人可压制这魔头,所以一出招即使上十成功力。
手中长拂在道家正气催贯下,每一细细拂丝都似有了生命,万蛇钻动地向四周蜿蜒分展,奔刺入道道黑柱中心。
“碰碰碰!”
只听得一串震天价响,剎那间,黑雾山柱一一被击散暴裂、消失无踪!
幽鬿来菊香村目的已达,只想速战速决、迅然撤离,未料自己全力出击,竟被若水一举破去,对这老道实力不由得刮目相看。
他搏杀不中,立刻变招,双袖形成合围之势,黑色魔气转化成大卷旋风,将若水团团围困在风眼中心。
风小刀身在十数丈外,又有若水加持在先,才保住小命,却已感到胸口气窒、几乎不能呼吸。
他抬头望见满天白光黑云争斗不休,直吓得目瞪口呆。
这一场惊天之战,比较当时白海青和君无言夫妇的“仙人斗法”,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风小刀只觉得仿佛置身梦魇之中,但地下土石的碰碰震动、龟裂塌陷,黑夜白昼的交替,又令他真切的感受到天地似要被翻覆了过来。
眼见若水被黑气包围得不见人影,忧急大喊:“神仙爷爷!神仙爷爷!”
他微弱的喊叫声却淹没在山呼海啸里。
俄而,拂芒如电光银束冲天直上,灰袍身影破出黑风卷的包围,直欺到幽鬿身前,手中拂丝如蛛网大张,瞬间就将幽鬿包裹得有如白茧。
风小刀见若水抓住了坏人,正要大声欢呼,却见那白茧冉冉升起一丝丝黑气,接着一声轰天大响,白茧炸开,若水被震得跌下地来,幽鬿却已挣脱禁锢,翱翔九天之上,他低沉的啸声如鬼魔狞笑,声声回荡天地间!
若水虽失一招,却再度快速将拂丝汇聚成束,如急瀑狂流般,飞冲上苍宇之巅!
藏身夜云中的幽鬿才喘一口气,乍见到成束拂丝如电芒惊掠,挟着道家正气冲杀过来,他连忙高举双掌迎挡。
黑色魔气骤然腾升成一片九仞高山,硬是将这漫天拂芒在面前顿了下来,正魔两股惊天力量短兵相接、龙虎交会,这内力比拼实比刚才的兵刃过招更加凶险。
天际一时锐芒闪闪、毫光灿烂,黑气盘踞的界限越缩越小,在拉锯之间,漫天拂芒一步步进逼,宛如万把钢丝般就要将幽鬿射个千穿百孔。
白海青等人焦急无已,都握紧兵刃蓄劲待发,可心中也清楚,自己功力相差甚远,几乎无法切入相助主君。
幽鬿气血翻腾、内息不顺,情况越来越危急,他不得不减弱周身防护,冒险将全部功力都聚到双掌之上,力抗尖刺拂芒进逼,这拂芒却忽然消失了力气、化钢为柔,依着他身子快速绕转,瞬间就缠卷住他的腰!
幽鬿双掌着力处顿时变得空空荡荡,他错放力道,已来不及挣脱缠身拂丝,心中大骇。
若水将拂柄用力一扯,硬是将幽鬿自空中拖了下来,同时左手轰出雷霆巨掌,务要一举击毙这魔头!
剎那间,两人相距已不过尺许!
白海青和蔺什郎护主心切,再顾不得自身危险,蛇头金索、铁指鹰爪同时杀向若水,幽鬿趁这一瞬,饱提元功要挣脱拂丝。
……….
若水内力虽略高一筹,也无法再分心对抗二魔,只得疾收回部份拂丝,分头打向蔺什郎和白海青。
蔺什郎使出“蛟龙翻海”,身子急旋,要脱出拂丝纠缠,白海青则使出“百凰朝天”,身形急拔直上。
岂知那白芒拂丝陡生数倍之长,直追杀而至,一束缠绞蛇头金索、一束分卷鹰爪五指,二灵王顿时无法脱身。
若水内力藉拂丝涛涛涌来,蔺什郎先是不支,内元重创、鲜血狂吐,蛇索撒手、身如石坠。
白海青五指即将被绞断之际,黑袍斗篷之魔一手接住蔺什郎,一手激射出三枚银物,幽鬿趁此良机同时发掌击向若水胸口!
魔君雄浑掌力,沛然莫之能御,若水一分为三的内力绝非对手,他忙提起左掌相挡,三枚银物却避无可避,“剥剥剥!”直钉入他左肩。
趁若水中掌中针、拂丝劲力稍减之际,白海青五指急缩,终于保得铁爪脱困而出,他正感欣喜,赫然一道锐厉惨呼传来:“你……九天玄葫!”
幽鬿的元神竟从天灵腾腾而出,如长鲸吸水般,在众魔面前眼睁睁地被吸入若水左掌内,身子却如断线风筝笔直坠落!
此番恶变只在眨眼之间,白海青双袖急展,使出“俯枭破浪”急速下冲,托住主君身躯,昂声喝道:“快走!”
黑袍斗蓬之魔扬手撒去漫天毒雾,若水拂丝开展如伞屏,将毒气尽数挡开,双魔各抱着伤者倏地消失在夜色中,风小刀还惊魂未定,忽感背心一紧,被人提了起来、飞身而去。
却说菊香堂院落门口,小歌儿渐渐清醒,赫然发现压在身上的无头尸,竟是平日照顾自己的姆嬷,她害怕得想起身,却挣扎不出庞大的胖躯。
恍惚间,似不断听见爷爷的凄厉吼叫和姐姐、姨娘们的阵阵哀号,她吓得全身瘫软,连泪也流不出,渐渐地,哭嚎声、呼喝声化成一片模糊、消失不见。
不知苦挨多久,她从缝隙间见到一名小男童奔了过来,赶紧拼命大喊:“哥哥!哥哥!救我!救我……”
可无论她如何哀哭求救,细嫩的呼声却是闷传不出去,小男童终是无情地走了。
从此,世间仿佛死了般,安静得再没半点声息。
日升日落、天地苍茫,独剩她一人在炼狱场里,“死”或许不可怕,但在一具具冰冷破碎的亲人尸体中,孤独地、一分一分地死去,却是一种折磨至深的死法。
她不明白为何大家都抛弃了她,可她没有眼泪,没有知觉,只茫然地瞪视着倾盆大雨的黑暗天空。
她喉头渴如火烧,小口微启,雨水和着血水泪泪流入喉间,虽舒缓了干渴却是万分恶心。
她浑身寒颤地浸在血水、雨水交透中,内心的恐惧煎熬使她四肢僵化,再无力移动半分。
到第四日,雨势稍歇,腥膻恶臭弥漫着荒村,“嗡嗡……”
大片蚊蝇盘旋吸附在她露出的头脸上,小小孩童数日间承受村破人亡的悲痛、恐惧至深的折磨,意识终于渐渐涣散……
“铃……”一阵细微铃声响起,小女娃模糊的视线中,缓缓浮现一双系着金铃的红绣金葱鞋,她不由得感到浑身发冷,比死还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