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2013年。

夏至。

将要暗的天空，将要来临的夜色，这守时的寂寞，又将要在孤独人的心中肆虐了。黑夜渐渐覆盖在长途大巴车上。通往深圳的大巴车还需要一个小时才能到达。那时候的李青还不到20岁，就冒然在52网站找了一份美发助理的工作。说好听是美发助理，直白的说就是一个洗头妹而已。要不是在老家没找到工作，也不至于去那么远。反正这也是李青不想待在家里，听家里人数落她的原因。前年父母还安排她去跟一个男的相亲，虽然家境不错，但却不是李青喜欢的类型。而且男方家说了，嫁进来第一件事就是要准备生孩子。这是李青万万不能接受的。所以就远离那个好像不太属于她家的老家，一个人前往大城市打拼。哪怕收入少，过得苦，也好在家里被天天指责要好。死丫头，扫把星，赔钱货。这些话都是李青的父母经常说的词。李青也已经见怪不怪了。

下车是在晚上8点多。李青在QQ里发信息给美发店老板，说已经到莲塘附近了，就是没找到美发店的位置。随后，美发店老板告诉她怎么走，才知道原来那家美发店就在公交站背后，由于面积较小，很难发现。第一次在陌生城市面试，李青多少有些紧张，但还是鼓足勇气走入这家店。没到几分钟时间，老板就让她明天来上班。李青遮遮掩掩的问老板，是不是包吃住？老板回答说，是的。李青有些别扭，还没正式上班就要求能不能先住进宿舍，这种难为情的需求，也是李青最不喜欢的。美发老板看李青有些唯唯诺诺的，直接问她，“你还有啥问题？”“没什么问题，就是想了解一下，我能不能先……住进，宿舍啊？”“你现在还没有地方住吗？”李青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老板见是这样的情况，就直接和她说，“可以是可以，但现在大伙们都在上1班！你要不等一下，反正我们是10点钟下班，距离10点钟也快了。你如果可以的话，也帮忙一下，如何？”“可以啊。是要洗头吗？”“那边那个大姐要洗头，你先帮她洗。然后……”老板突然看向旁边的女孩，“阿梅，你跟她说下毛巾和洗发水放在哪。”“噢，好。你去带上客人跟我来吧。”“哦，好。”说完，李青转头放下背包走去对面跟那位大姐说，“您好，您是要洗头是吧。”李青小心翼翼，用着礼貌尊敬的语气。大姐点头说是。李青直接带她跟着阿梅前往洗头区。洗头区是跟剪发区挨在一起，就隔着一条围栏。李青很专业的为客人铺好毛巾，洗头的手法也很专业。阿梅在旁边看着，神情多少有些惊叹。客人很满意李青的洗头手法。洗完头后，大姐还不忘问老板，“给我洗头的那位小姑娘是你们刚招的吗？”“是啊，怎么样，还可以吗？”大姐很浮夸做出激动的表情，两手一拍，“简直太好了，洗头洗得很舒服。老板你眼光可以。”“您觉得可以就是好。以后多来，我就只叫她帮你洗。”“好，以后我的固定洗头就她了。”欢声笑语，一顿夸赞。好像很久没有听过别人夸她了。上一次还是在学校的时候。那时候还没辍学，美术老师表扬她有画画的天赋。

当天晚上，李青总共服务了5位客人。下班后，老板叫阿梅带她去宿舍。当时阿梅还好奇问李青，“你都不带被子枕头什么的？”李青有些尴尬的回应，“我来得比较匆忙，忘买了！”“哦，这样。那你记得买啊，宿舍只有一张床，没其他东西了。”“哦，好的。”李青尴尬的囫囵过去。其实她是没钱买洗漱用品和被子枕头。身上的那点钱是买车票时留下来的钱，不到50块，也不知道日后会怎么样。反正从这一刻起，半年内她都要先在这里度过。

宿舍就在美发店附近，走路也得走个15分钟，其实不算太远。听说大城市通勤两个小时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她李青能住在工作附近，也算是老天爷恩赐她的大幸了。宿舍位于一处城中村，两室一厅，女生宿舍里加上她李青总共有四人。阿梅跟她老乡阿玲一起住，隔壁是另一位女孩子，她房间很小，也就8平米。阿梅和阿玲住的是主卧，空间比次卧宽敞很多。而至于她李青，只能睡在客厅，有个小帘子，一张不到1.5的铁床，房子的采光极其不好，客厅是没有窗户的，发黑的墙壁，地板感觉好几年没有拖过，厕所方向总有股酸臭味传过来。李青真想不到，一个女生居住的地方竟然如此邋遢。李青当天晚上没有怎么睡好。她只能用外套铺在床板上，用一件单薄的内衣盖在身上，裤子拿来当枕头用，稍微一转身，铁床能发出“叽喳”的声音。李青莫名有些伤感，感觉自己现在的生活还不如在家的时候。不过这也很正常，社会跟家里不是一个世界，外面需要经历的痛苦远比现在还要艰难。

李青本以为可以做半年以上，没想到做了三天就直接跑路了。临走前还找老板借了100块。想要那三天的工资几乎是不可能的。那时候的美发店比较随便，连工作需要的正式合同都没有。李青不想白干那么三天。虽然三天的工资不止这100块，那些就当作不辞而别的抱歉吧。离开也不错。毕竟那边的同事们各个都好像很嫌弃她一样，三天时间里比陌生人还要陌生，那种压抑无趣的氛围，不是李青想要的工作环境。

不过万幸的是，李青在离开的前一天，在52网站上找到了另一家美发店，就在南凌，从莲塘过去不需要太久，公交车有直达的。也是面完试后，确定了工作，李青才决定离开莲塘的美发店前往南凌。与莲塘不同的是，这里的工作氛围要比那边好，几个同事都很自来熟，经常跟李青打成一片。唯一有些让李青不喜欢的是这家店的老板娘，长着一副尖酸刻薄的样子，经常会跟老板吵架。但老板经常会选择沉默不语，不怎么敢回怼。这么一看就知道他们家是谁在当家了。但更恐怖的还是最后面。虽然这家店老板对李青很友好，只是跟李青来自同一个地方，虽然不是一个市，但也算得上老乡。可惜是个披着羊皮的狼。

半年后，李青在社交网上认识一位男生，那男生条件很不错，住得起豪华的房子，又有司机。而且还是个台湾人，说话总让李青感觉在看一场台湾偶像剧，男女主在对话的画面。他叫汪正民，比李青大差不多10岁。外形不太像快30的人，还算是李青心里的理想型。虽然言行举止有些女性化，但却让李青有那么一丝安全感。他们认识不到一周时间就直接在酒店发生了关系。那时候的汪正民刚好跟前女友分手，恰巧那个时候又认识了李青。也算是李青帮助他走出失恋的痛苦。那时候的李青是第一次谈恋爱，以为一位男生只要条件不错，能带她去吃从没吃过的美食大餐，就是所谓的幸福。可也就因为这一场短暂的恋爱，让李青认识到了自己的缺点。

向南和阿秋是李青在美发店算是关系最好的同事。那一年，她们彼此都还年轻。10几岁的年纪本应该在学校里度过人生最重要的过程。可惜一切的一切，都由不得她们。“我要走了，打算去我表哥那里。”李青口中所说的表哥，其实就是汪正民。为了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她跟一个大她10岁的男人在一起，于是就编了这个无奈的谎言。向南有些好奇的说，“你在深圳还有个表哥啊，怎么之前都没听你说起过？”“哎呀，我这不是现在说了嘛。”阿秋问，“那你表哥住哪啊？你这是不打算在这干了吗？”“也就在这龙岗区。我打算明天拿到工资就走。”向南说，“那你这个月岂不是白干那几天。”“为了能有好的生活，那几天工资没有就没有了呗。”阿秋一脸好奇，“看你那兴奋的样儿，难道你换了什么很有钱的工作？”“差不多这意思吧。”李青难遮掩自己内心的激动。

对于李青来说，汪正民的条件足以养活她。但一边又在想，虽然两人确定了交往关系，汪正民也叫她搬过来跟他一起住，却没有明确说要养她这话。怕是过于懒惰会导致这段感情破裂。

于是，在搬去跟汪正民一起住的那天起，李青尝试再找工作，可惜她李青就只会洗头，不然就是到餐厅服务员，那些坐在办公室的工作是她认为遥不可及的，学历要求阻断了她的前进。餐厅服务员她是不打算干了。美发店洗头工作她有些犹豫，认为这个工作也不是什么有前途的工作。从老家干过1年多发廊，说成为美发师，但感觉自己好像对美发师也不是特别有兴趣，怎么学都学不会，连剪发的剪子拿在手里都有些抖，更别说帮别人剪发了。思虑了许久，在汪正民的质问下，她不得不立马去找工作。否则，她怕汪正民会嫌弃，会将她赶出这个家。

汪正民决定跟李青在一起交往，才从大芬那边搬去了六约，在六约地铁站附近租了间豪华装修的两室一厅，一个月要4500块。这是李青差不多2个月的工资了。在大芬住的时候，汪正民还跟前女友住一起。虽然分手了，但好像还能跟朋友一样和睦相处。李青倒不是很在乎。那时候的年纪，根本不懂什么是爱，甚至连吃醋都好像有些莫名其妙，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吃醋，总之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住在汪正民家一周后，李青终于在横岗附近找到一家美发店。兜兜转转，好像只有美发店的大门在向李青敞开，不管学历要求，也不管经验如何，只要来面试，百分之九十都能过。起码她李青是这么认为的。但这个工作只维持了3天，李青就有些撑不下去了。2天后，李青又在六约附近找到了一家美发店，这家美发店也是包吃包住，一个月算上洗头的提成勉强到2200左右，做多得多。这个道理她李青还是明白的。说来也很巧妙，这家美发店李青还来洗过头发。可能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李青才敢鼓足勇气走进这家美发店询问要不要人。总感觉他们这氛围跟在南凌那会儿差不多。李青算是在这勉强稳定下来。

在李青排休的那一天晚上，汪正民换上了衣服，走到客厅问，“你要不要跟我去吃饭？”“吃饭？不在家做饭了？”“不做了，出去吃吧，刚好我朋友也在。”“那好，我去换件衣服。”威廉，也是台湾人，是汪正民的好朋友。他们两人待在一起，就会出现很明显的区别。威廉是一个性格比较man的男人，做事都比较有逻辑性，真不愧是个理科生。那天，他们都在一家日式料理店吃晚饭，李青总感觉与他们有些格格不入。可能是文化程度的差异，他们交流的过程中，李青一句话都插不进去，只能选择沉默对待。突然，威廉问起李青哪个学校毕业的，李青只能有些自卑的低下头，不敢直视他。汪正民倒是直接说了一句，“她没念过大学了啦！”“什么?没念过大学？那现在从事什么工作？”“就沙龙上班。”“哦，沙龙也不错啊，当个美发师什么的。”那一刻，李青真的很想找个洞钻进去。她认为作为一个美发店的洗头妹，根本跟他们不是一类人。

晚饭持续了将近一个多小时。料理店里有一部分客人是外国人，李青偶尔能听到几句类似日语的语言。反正她是听不懂，就当成是个鸟语来听。突然料理店的老板娘端了几杯饮料过来，还笑盈盈的对着威廉说，“不好意思啊，有个菜上慢了，特意给你们准备了点饮料。”威廉说，“老板娘，您太客气了，没关系的，反正我们还没吃完，慢点也没事。”老板娘面容有些焦灼，问起，“对了，你的英语好不好？”威廉说，“还可以啊，怎么？”“我刚好有个外国客人，他来自加拿大的，我本来想跟他说个事，就是不知道怎么去交流！”威廉这才跟着老板娘去了别的包厢。在只有李青和汪正民两人独处的时间里，李青跟汪正民说，“下次能不能别这么直接！”“啊？什么直接？”“就是别说我没念过大学，这样很丢脸的！”“这没什么啊，别那么在意，威廉人很好的，他不会介意别人学历高低什么的。”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李青还是忍不住在意这个事情。

02.

汪正民和李青第一次吵架还是之后的两天，威廉约了汪正民来KTV唱歌，喝点小酒。李青也跟着过去了，但踏进包厢那刻起，却发现里面不止威廉一个人，还有汪正民的司机小辉和一帮李青不认识的陌生人。整个包厢弥漫了许多李青插不进的话题，甚至还有人交流起了英语，这让李青一个人在那拿着麦克风干唱着跑调的歌声甚是尴尬到极点。而后，李青借上洗手间的理由独自跑回了汪正民家。就连汪正民给她打电话她都不接。因为她不喜欢那种令她压抑的氛围。

晚上11点多，汪正民一回到家就对李青发起火。他说，“你一个人回来是几个意思？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突然连个招呼都不说，让我一个人在那很尴尬的！”他还会尴尬。不都是他那些文化程度高的朋友吗！李青心里这么琢磨着。“李青，我还真发现你学历不高，没想到做事都这么幼稚！”这话李青就不爱听了。什么做事这么幼稚。李青脸色一变说，“什么做事这么幼稚？把我一个人晾在那唱歌就是不幼稚是吧，我学历不高，就是幼稚是吧！那请你教教我，我到底怎么做才不幼稚？我是不是留在那独自尴尬就是不幼稚？”汪正民说，“算了，我不想跟你说这么多，我去洗澡了！”李青低下脸坐在沙发上，眼睛里流露着泪光，面无表情的捂住了自己难过的模样。

那天晚上，两人几乎不再交流。这是李青跟汪正民交往第一次以来感受到了被冷漠的对待。但隔天两人的关系就开始缓和了。只因为李青整晚都睡在客厅的沙发上，他有些心疼，也思虑过昨晚的言语确实有些过重了。于是一大早就给李青准备了丰富的早餐。李青闻着饭香味苏醒过来。朦胧中睁开双眼，看到汪正民在厨房忙前忙后的，李青也跟着起来。汪正民看李青已经醒来说，“醒啦，做了点粥，赶紧去刷牙洗脸过来吃。”李青没有说话，只是按照汪正民说的，直接去了洗手间刷牙洗脸。李青有些奇怪，本以为汪正民会跟她提出分手，直接让她搬走什么的。没想到还愿意给她做早餐。这让李青有些看不明白。李青坐到饭桌前，有些不太敢去看汪正民，直到汪正民端来一盘咸菜，对她说，“这咸菜还不错，你尝尝。”李青小声说，“你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做起早饭来了？”“这不是对你的歉意嘛，昨晚是我说话太重了。”虽然说话的态度有些不情愿。但李青知道汪正民已经气消了。可这段和平的日子没有维持多久。最后一次争吵，两人终于彻底分手。那次也是李青人生最灰暗的阶段。

10月。也同时意味着这个月是李青的生日。李青生日当天，邀请了向南和阿秋、以及现在美发店的几位算比较熟的同事一起过去。向南在QQ跟她说，自己没有那么多钱打车。李青就只能转100块钱给向南，算是给她们的路费，辛苦她们过来这边陪她李青过生日。时间也算刚好，深夜12点钟在KTV里准时将蛋糕切了。李青没有什么存款，这蛋糕和KTV包房的所有费用都是汪正民给的。李青当时也没意识到，汪正民其实不太喜欢这样的付出，他认为两个人的感情都是互相的，一起努力总比单方面付出要好。其实，他喜欢李青，付出多一点倒不是很介意。而是介意李青在她的朋友们面前介绍他是她的表哥。发现这事还是向南问汪正民是不是李青表哥。汪正民当场就开始尴尬了，什么时候成了她李青的表哥了。那天生日会，汪正民不是很开心。

在包房的音乐声里，所有人都在愉悦的喝酒K歌，唯独只有一张丧脸，在五光十色的霓虹灯里显得更加灰暗。

内心深处的那些悲怆情绪，沿着脚底，像被输液管道一样，扎在身上每个部位上，流进四肢。

隔天晚上，汪正民好像有些想清楚了，觉得像这样的生活不是他理想的。哪怕自己的前女友再不好，再不体贴，好歹是个事业有成的女士。而李青，赚太少，学历也不高，情商也低，年纪也小，确实不太合适他。“阿青，我妈明天过来深圳，你要不先回你沙龙的宿舍住怎么样？”“啊？这么突然？那我什么时候回来？”“到时候你等我通知吧。”李青呆头呆脑的，根本不知道汪正民是在劝她离开。

第二天早上，司机小辉载着李青去到沙龙的宿舍楼下。临走前，李青还特意跟小辉说，“辉哥，到时候还得麻烦你过来接我，我那么多东西搬不了。”小辉只是很勉强的一笑。他也清楚这次是跟李青最后一面，只不过汪正民特意交代不能透露给李青知道。想让她自己慢慢察觉。直到一周后，李青才再次问起汪正民，究竟还要多久才能回去。汪正民也跟她坦白了一切，希望他们之间的感情就维持到现在就好，两人有太多的不合适。住惯环境好的地方的李青哪有这么甘心，直接几句话就分手了。李青有些不服气的继续在QQ里问，“你什么意思啊？我们都交往一个多月了，你现在就这么来几句不合适就算了？你上周说你妈过来该不会是骗我吧？”

消息发送出去。汪正民并没有及时回复。

“汪正民，你说话啊？我是不是真的不能回去了？”

消息再次发送出去。依然没有任何回复。

“汪正民，我知道地址，反正离得不远，我直接回到家门口等你，一直等你。你不能就这么辜负我！”

消息发送出去后。这次终于收到了回复。只不过是句警告她的话。

“李青，你要敢来我家门口，我就报警，说你是个骗子，贪钱的女人。你以为我不知道啊，你跟你朋友说我是你表哥又是怎么回事？”

看到这条信息，李青有些慌了。没想到向南和阿秋竟然告诉了汪正民这事。

“我劝你好好工作，努力工作让自己变好比什么都强，别老是想着靠别人养着。就这样了，以后别联系了。删了。”

就这样，李青认为的第一段感情就这么短暂结束了。没过多久，李青不想待在这家美发店工作，又回到了南凌。奇怪的是，南凌那家店老板竟然没有怪她私自离开，而是希望她继续回来工作。但也没有维持多久。南凌的美发店有一个才15岁的小孩叫阿虎，他想离职，店老板本来是批准了。可老板娘没有批准，而是希望阿虎做到过年。阿虎见没谈妥，直接回去叫来了家人，阿虎的母亲也不是吃素的。本来阿虎一家人打算这个礼拜日直接回湖南老家，不打算留在深圳打工了。于是就跟店老板和老板娘吵了起来。那天刚好是李青休息日，也不知道后面具体怎么了。听向南说，阿虎的父亲也过来了，见再闹下去会出事情，老板娘才同意让阿虎离开。

下午四五点钟，天就黑了。

暮色像是墨水般倾倒在空气里，扩散得比什么都快。当天晚上，向南、阿秋和李青都在议论此事。因为向南和阿秋也打算干到过年就离职，就怕老板到时候不给走。所以，她们三人打算密谋在本月15号拿到工资就直接走人，不打算继续在这工作了。

晚上的9点，三人分别领到自己上个月的工资，10点多就收拾好了行李。跟她们三人一个宿舍的还有另一个女孩，算比较老实，也没有跟老板透露她们三人跑路的事情。

隔天她们三人都没有上班，而是去了网吧打了一天的游戏，然后在附近吃了晚饭又继续回到网吧打游戏。青春懵懂期的女孩们，很多事情都想得过于天真。可惜她们还是遭遇了不堪回首的经历。

由于现在的时间太晚，汽车站、火车站几乎都没有通往各自老家的车次。所以她们三人只能在网吧里熬了一个通宵，4点多才又重新回到宿舍。想着只要在7点之前起身离开就好。当时，另一个女孩说了一句，“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向南把行李放在自己的床位旁边说，“困死了，7点再走好了。”“别到时候被截胡了。”当时，她们三人没有当回事，各自都躺在自己的床位上睡着了。李青朦胧中听到门打开的声响，灯光突然出现，随后又出现了一个声音，“靠，好啊，罢工是吧，赶紧TM的给我起来。”先醒过来的是李青，后是向南和阿秋，连隔壁的那位女孩也被老板发怒的声响给惊醒。

“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啊？谁给你们这个胆子啊？靠。”三人都不敢轻易讲话。李青身体有些颤抖，她很怕这种做密谋事被人发现的情况。老板突然指向向南问，“你说，为什么突然不干了？知道昨天把小珠累成什么样了？好啊，敢在老子面前玩这种背叛的把戏，真不怕我报警抓你们？”那时候的她们，也正因为社会经验少，以为不辞而别拿了工资就走就是犯法。其实不然，在这个昏暗又复杂的社会里，多少还有点人情味，没有提出离职在这家美发店里构不成什么威胁。毕竟她们都没有签过劳务合同，又何来的犯法。该说犯法的应该是这家店的老板才对，向南和阿秋都还没满18岁，属于未成年，理应是美发店老板犯法。只不过那时候，她们都太单纯了。什么都会相信。不过幸而向南人比较精明。

没过多久，老板娘突然也过来，一副输了钱的丧脸对着她们三人开炮，还说赶紧报警，说老板反正在南凌派出所有认识的人，直接将她们三人给抓进去。老板娘倒是跟李青说了几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心话，“小青，你是让我最失望的。你之前跑过一次了，回来我们都没有跟你计较，你现在又来这么一出。之所以上一次原谅你，是因为你跟我老公是老乡，看在老乡的面子给你机会，你别不知好歹！”李青带着颤抖的声线解释说，“我没有说我要离开，只不过我最近有点不舒服，我，我这不是怕老板不批准嘛！”老板娘说，“你不跟我们直接说清楚，我们怎么知道你身体不舒服，你只要跟我们说一声，我们会让你休息一天的。”随后，老板和老板娘只是说让她们三人把身份证原件留在他们那里保管，等过几天再给回。那时候她们不清楚，扣留原件已经是很严重的违法行为。李青和阿秋傻乎乎乖乖的将身份证原件给到了老板娘。而向南比较精明，随便编了个谎言说自己身份证没有办下来。老板和老板娘信以为真就不当回事了。但是她们三人没有打算继续留下来。等老板和老板娘离开后，另一个女孩才开口说话。她侧着身子说，“都说会截胡，你们就是不信，现在好了咯，都走不掉。”

三人去到楼下的汤粉店商量这个事件。向南首先第一个先说，“咱们得赶紧离开这个地方。你们都看到了，刚才他能这样对我们，以后也一样！”阿秋说，“我也是这么想的，我都后悔给他身份证了，都不知道怎么去订火车票了！”随后，阿秋去打了个电话。向南接着说起这个事，“幸好我没有给他身份证，不然都不知道后果怎么样！”李青听了下来也开始认为不妥，她刚才都差点被吓个半死。可是又在纠结身份证的事情。阿秋打完电话回来，他爸爸说起身份证遗失被别人捡到也没事，反正挂失就好。但三人还是有些担忧。于是她们拖着行李去到了六约的派出所咨询了一下这个事情，确定了安然无恙之后，才打消了身份证被扣留的担忧。

李青和向南、阿秋是当天下午分离的，向南和阿秋在汽车站买了票，不需要身份证，刚好可以直接回老家去。而李青却只能流落街头。她本来也想回老家的，可是怕回家，父母会责怪她。于是又重新在平湖找了一份新的工作，也是美发店。让李青有些担忧的就是这家美发店老板也是跟李青同乡，她现在都有些后怕了。可眼前这位老板好像跟之前的老板不太一样，给人一种很亲和，又稳当的感觉，加上老板娘很温柔，不像之前的老板娘尖酸刻薄。

在这家美发店工作的第二天，李青突然收到了来自前东家的信息，说一定会找到她，警告她别想逃。单纯的李青开始恐慌。她也不敢报警，因为之前听说前老板有在派出所认识熟人，怕自己惹到麻烦。于是，就忽视了这条短信，甚至还跟现在的老板请假去移动厅将号码卡换了，这才心安理得度过了这么些时间。临近过年，李青回了老家过年，也不打算继续留在深圳工作了，她也想过要不要去广州，可广州她也不喜欢。李青在那之后在网站上认识了一个陌生人，来自北京，最让李青感到惊喜的是，那人还是个导演，长得也是李青喜欢的类型。

所以，从那一刻起，李青就正式踏上去往北京的计划。她也万万没想到去了一次北京，会让她对北京念念不忘，甚至在那里度过了人生最美好的时光。不过，美好时光为什么还要掺加那么多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