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轶惊恐地看着老贾抽搐，他很难想象，眼前这个在鬼门关不知道走了多少来回的汉子，为何突然这样夸张。

三步并作两步，陈轶准备扶起老贾，却被老贾死死抓住臂膀。

老贾的力气大得吓人，就陈轶这细胳膊细腿，估计都快被老贾捏断了。

嘶——陈轶倒吸一口凉气，老贾的指甲深深嵌入了陈轶的肉里面，鲜血慢慢侵入老贾的指甲盖里。

在老贾指尖接触到陈轶鲜血的一瞬，双手便无力地垂下，眼神从惊恐变成痴呆，直直地望着陈轶。

“贾大哥！贾大哥！”陈轶顾不上臂膀上的疼痛，轻轻拍打他的脸颊。

现在还不知道老贾是什么情况，所以陈轶也不敢轻易移动他，万一是脑溢血或者是啥并发症，一动就死。

“我……我没事，请问……你爷爷姓甚名谁啊。”

老贾说话的声音细弱游丝，眼神里时不时闪过一丝慌张。

陈轶十分奇怪，为何会突然提起自己的爷爷。自己爷爷是一名普通的农民，听自己奶奶说，有一年因为生病，生了很重的病。

说是在乡下得了失心疯！不久便留下一封遗书后，留下奶奶和爸爸孤儿寡母的离家出走，奶奶早就当他在外面死去了。

直到现在，陈轶还记得自己爷爷的坟墓只是个衣冠冢，尸身早就不知在何处。

落叶不能归根一向是中国人的大忌。

“我爷爷叫陈金秋。”

陈轶有些疑惑，还是如实告诉了老贾，陈轶仔细观察老贾的神态变化，想从中提取些许蛛丝马迹。

然而老贾只是呵呵笑了笑，摆摆手。

“呵呵，刚刚突然癫痫犯了，脑瓜子不太清明，把你认成我隔壁家的小孩了，没事没事，我一会儿吃点药就可以了。”

陈轶长舒一口气，一巴掌拍在老贾的肩膀上，“贾哥，刚刚你吓死我了，你那表情太特么吓人了。”

被陈轶这一拍，老贾心跳仿佛漏跳了一拍。

他回想起几十年以前，同样有个陈姓之人，也是这样拍着自己的肩膀，“小贾……”

老贾不敢直视陈轶的眼睛，刻意的躲闪不如坦坦荡荡打哈哈。

他这一点把握得非常好，甚至把身为记者的陈轶给骗了过去，只有在陈轶转身的刹那，老贾眼神里才闪过一丝精明的奸诈。

关于那件事。老贾心中只有深深的忌讳与恐惧。

恐惧到一想到它，大脑就会宕机，从灵魂深处蔓延开来的恐惧如同病毒一般遍布全身。

老贾找陈轶要了支烟，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吸着，一支接着一支，足足抽了三支，老贾才缓过来。

“贾哥，你屋里创可贴在哪儿啊？”陈轶也处理一下自己臂膀上被老贾抓破的伤口，那老贾手上油啊盐啊什么的都有，伤口不大却疼得陈轶呲牙咧嘴。

老贾一脸歉意，刚刚那情况是自己太应激了，老贾扶着凳子想站起来，却还是一屁股坐在地上。

“在里屋，有个黄色的药箱，里面就有。”

陈轶绕过中间一间狭长逼仄的通道，通道只有一个油腻的沙发，刚刚自己被打晕了就在这里，再往里走便是里屋。

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并没有豁然开朗。

里屋只有简单的一张床，一套桌凳，一根横过来的杆子挂着几套衣服。

陈轶怎么感觉老贾跟着杰克混得不咋的，比自己还寒碜。

不过还算干净整洁，被子也叠得整整齐齐，这和老贾邋里邋遢的形象有点联系不起来。

出于记者的敏感，陈轶有意无意在房间搜寻有用的信息。

信息量最大的也许就是桌上的一张黑白照片、一张彩色照片。

一张是老贾穿着军装的照片，‘老贾居然还当过兵！’

另一张的彩色照片中，有六个人，每个人都穿着一身干练的夹克，脖子上都有面罩。

左边第一个是老贾。照片里老贾还没有发胖，他意气风发，留着干净利落的短发，正一只脚踩在一块巨大的不知名石头上，石头上刻着看不懂的文字符号。

老贾的右手摸着一个约莫十来岁小孩的头，小孩笑容灿烂。

中间的是杰克，看起来好像当年就已经四五十岁了一样，陈轶把这个归结于有钱人保养得当。

听说有钱人每年都会花几百万去打所谓的青春针，以此来延缓衰老。

杰克身旁是一个戴着眼镜的青年男人，男人严肃地看着镜头，穿越时空的对视，让陈轶心中有一些悸动。

再往旁看，便是一个喇叭着装的人，此人与其他人格格不入，他双手合十，满脸的虔诚。

最右边的是一个手持藏刀的彪形壮汉，看起来像是藏族人。

众人站在一个山头，每个人神态各异，各有心思；

陈轶翻转手腕，照片背后写着：考察队2009年进入之时留念。

进入之时？进入哪里？

“陈轶，再帮我从床头带包烟出来。”老贾的声音十分合时宜地响起，打断了陈轶的思路。

将照片放回原位，稍微调整了一下确认看不出来有移动的痕迹，陈轶给老贾带着烟，再从药盒拿了碘伏创可贴就出去了。

出来之后陈轶显然有些心不在焉，照片中戴眼镜的那个男子，陈轶好像觉得很熟悉，可死活想不起来。

老贾已经坐在凳子上，脸色也好看了些，刚刚那些仿佛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贾哥，要不去医院看一看吧。”陈轶还是比较关心老贾，毕竟酒桌上就他们两人，出了啥事情就完了。

老贾抓了一把花生米丢在嘴里，“不碍事，老毛病了。”

陈轶点点头，心中想，老贾刚刚说的那件事，会不会是和考察队有关？

多疑是陈轶作为记者的职业敏感，实际上也是从小到大陈轶的性格所致。

经过刚刚老贾这一折腾，两人再无喝酒兴致，陈轶帮着把残局收拾了一下便出门准备回自己的小屋了。

分别之后，老贾叫陈轶回去休息一天处理好事情再过来。

没有请求的意思，而是安排。

陈轶知道自己此时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只是老贾的语气相对缓和，却改变不了他的立场。

出门之后看了看时间，正好凌晨两点半。

送走陈轶之后，老贾回到里屋，开灯之后，他发现夹在相框下面的那一丝头发不见了。

老贾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