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记得，妈妈每次都会抱怨他只爱跟着爸爸，人家儿子都是黏妈妈黏得紧紧的，就只有他一醒来就跟着爸爸的屁股后头跑。

有时候妈妈会捉弄爸爸，但爸爸都是笑笑没多说什么，看到爸爸被捉弄则换他去捉弄妈妈，每次都把妈妈气得跳脚，而爸爸就是笑着抱他逃走。

有时候妈妈会陪着爸爸做一整天的实验，但自从他会走路之后，副手的工作便是由他做，所以常常会看见他搬着椅子站在一旁跟着爸爸做实验，而妈妈拿着锅铲在门外喊他们吃饭……

“我一直以为爸爸的研究是为了整个冥族……”

记忆中，爸爸除了教他炼金术外，就是一直在做实验。

等到爸爸死后，他以为爸爸是因为整个冥族，是那个冥王给他们的预言，预言着结界有天会崩毁，德阳克亚会消失的预言，所以努力的研究，没日没夜的研究最后甚至连命都赔上了。

但研究出来的东西，还是得倚靠他身上的『原罪之力』去驱动才行。

所以他一开始会那么恨整个冥族人，除了他们恶意的排斥外，最大的原因是因为他觉得爸爸就是为了他们而死。

“但我之后才发现，他所做的研究，都是为了我。”

都是为了让他可以活下去。

不是为了别人，不是为了冥族，就只是单纯的为了他。

这些都是他从杰森‧克拉亚的手札中看来的。

所以他开始好奇，『原罪』之于这大陆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是什么样的东西让他的爸爸死也要找到方法解决，而自己又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属于过去那个世界的记忆会苏醒？为什么会穿越到这个地方来？

以及自己……到底是什么。

这一切的真相，他都想要知道。

叹了口气，涂灏沂觉得他没必要和罗月苍说那么多，或许是他的语气有些不对劲，原本趴在罗月苍脖子上的苍尔突然跳下来，走到了涂灏沂的身边对他撒娇蹭了蹭身子，看着小家伙的举动，涂灏沂勾起微笑抱起它顺了顺它的毛。

“苍尔，我没事的。”

他知道苍尔想要安慰他，似乎是出身的关系这小家伙对人的情绪非常敏感。

看着涂灏沂及苍尔的身影，站在后头的罗月苍觉得他好像也得要做什么来表示表示时——

突然一个药瓶往他的方向砸，看到瓶子下意识地往旁边闪，罗月苍才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就听见涂灏沂冷冷的说：“你就不用了，滚越远越好。”

“你这家伙真是一点都不可爱，你……”

罗月苍抱怨的话没说完就收了声。

这倒是新鲜，从以前到现在还没见过罗月苍只抱怨一句就闭嘴的，基于好奇罗月苍又有什么把戏，涂灏沂也转过头去看。

“……”

然后他也沉默了。

德阳克亚的传统墓碑前有两个用来区隔的细长石柱，而被药瓶砸到的石柱，用着肉眼可以看见的速度溶解着。

“你……想杀人灭口吗！”

还好他躲开了，不然溶解的是他啊！果然最毒妇人心！这家伙居然这样对过去的同学，现在的朋友兼盟友！

“不对啊，我刚刚扔的是麻痹草……”

眼前的状况让涂灏沂不解。

他不会认错自己身上药瓶所放的位置，他刚才拿的是麻痹敌人及缓解疼痛的麻痹药草，炎属性的麻痹草，在德阳克亚这种湿气很重的环境下效果应该更不好，怎么会产出如此剧烈的变化？是什么因素造成的？

『等等，灏沂危险！』

『嗯？爸爸昨天不是才用这颗石头的粉末加入锅子里一起煮的吗？』

『要看清楚，虽然外表跟昨天那颗石头很像但这个是德阳克亚南边特有的火山岩，含有硫磺的成份，遇到炎属性的药草容易形成爆炸或者溶解，炼金术这种东西，靠的是专注力外，最重要的就是观察力，成份与材料之间的差别往往都会是炼金术的成败关键。』

『嗯？这个之间有差别吗？』

『灏沂，你要记住，炼金永远都不会有唯一，炼金的成品会因为环境、成份、先后顺序或者是任何一种可能因素而有改变，就像人生一样充满着意外及改变，永远都不会只有一个答案及选择。』

伸手拾起地板上溶解而掉落的石块放到鼻下嗅闻，淡淡的硫磺味让他确认了这石头是南边特有的火山岩，德阳克亚的南边有一座火山，这种硫磺岩大多被族里的人用来生火之用，不过怎么会用人把火山岩做成了石柱？

是被人刻意还是只是不小心呢？起身，涂灏沂看了看其余的桩柱，发现只有这座桩柱是火山岩的成份……当初处理爸爸跟妈妈后事的人好像是……

杰森‧克拉亚。

杰森‧克拉亚也跟涂程凨学过炼金术，不可能会没发现火山岩跟普通岩石的差别……等等，他好像想起了什么……

『我把属于你爸爸内心最真实的东西藏在了那最初也最终的地方，或许你会发现也或许你不会发现，但那是程凨给你的考验之一，虽然程凨一直很害怕让你知道事实，知道是他把你硬留下面对那个命运时会怨他，但是他知道等到有一天你一定会去追寻真相，所以他留了一个给你知道事实的机会。』

『灏沂……希望知道了真相后，不要怨你的爸爸，因为他也是用着他的生命在爱着你。』

这些字，被留在杰森‧克拉亚给他的手札的最后一页，一开始他不太能够理解这些话的意思，但是杰森‧克拉亚不在了他也不知道能问谁，最后索性就没去探讨这件事情，毕竟爸爸会瞒着他的事情一定有他的道理，但他从没想过他会用这种莫名其妙的方法找到……

谁会这种方式把东西藏起来？

会想要把东西藏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还真像爸爸的作风……

还真不想让他找到啊，要不是罗月苍刚好站在那里，要不是自己随手甩了一瓶麻痹草，他今天会有这个发现吗？

东西藏在这里吗？顿了顿，涂灏沂决定不在猜测，而是上前小心翼翼的用了浓度较高的麻痹草药让岩石溶解的速度变快，果然在一片碎石中，涂灏沂发现了很熟悉的东西。

伸手拿起在石屑中的金色石头，石头的样子崎岖不平，东凸西凹但涂灏沂却认得这东西——这是他第一个炼出的记录石。

记录石，是爸爸的拿手把戏，为了将研究成果记录下来，爸爸炼出了很多可以将笔墨消息记录在内的石头，那年他刚学会炼金，就急忙要帮爸爸做颗记录石当作礼物，最后因为太丑了他觉得丢脸还大哭了一场，是爸爸抱着他手把手的做了另外一颗。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最初做的那颗记录石会被爸爸收起来了。

犹豫了一下，涂灏沂才打开了记录石——

然后，他听见了那股他连做梦都没想过能再听一次的温醇声音。

『您好，虽然我不知道是谁打开了这份记录石，或许我认识您也或许是我儿子，但我就先将这一切会开启的人是我儿子为前提吧，毕竟我儿子挺聪明的，一定不会被我的难关考倒的，其实啊，这只是我给我儿子的一份礼物，我想让他永远不要忘记我、忘记娜雅菲，所以请您听听我的故事吧。』

『我是涂程凨，冥族的炼金术师。』

“爸爸……是爸爸的声音……”是那个他已经淡忘却又怀念的声音，记忆中爸爸老是这么温柔的喊着他的名字。

记录石不是只能记录文字？怎么能有声音？爸爸他改过了吗……

不管是什么，能够再次听见爸爸的声音，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