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不清的视线中,隐约的亮光让人不自觉的往那靠去,等待着黑暗中的光所造成的刺眼感结束后,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巨大白色石柱及美丽的彩色琉璃窗户,在偌大房间中的中央石柱上还有着一个特殊的石纹。
原本该是洁净神圣的地方却在下一秒钟变得残缺,洁白的大理石地板充斥的点点的血迹,这个画面、这个地点,对她来说并不陌生,这里是塞纳-马恩省里恩的神殿、是他们约她见面的最后一个地点。
伊絜翼『消失』的地方。
“翎的灵魂转世到了你的身上,为了让翎回归,身为伊絜翼的你就必须要消失才行。”
“对不起,娃娃……”
“与其等着你,倒不如找回原本的她,现在的你根本就没有资格站在我们的身边。”
“对不起,我们很想念她,她对我们来说非常非常的重要。”
入眼的是那些熟悉的面容,就像在看电影一样的回顾着那天所发生的事情,从她来到神殿到之后晔幽的长戟插入了自己的胸口……
以前总是害怕的回顾这些记忆,但现在对她来说就像别人的事情一样。
冰断魂及血咒侵蚀她的情绪及记忆,她早已忘记当时的感觉,只能凭着身体的感觉去记忆着当时的害怕,她那时害怕吗?或许非常吧,却要装作一副很洒脱的样子。
明明就很害怕,却依然告诉自己要相信他们会改变心意,等待着救赎……
骗子,伊絜翼,是个骗子呢。
画面一转,出现在视线内的是刺眼的白光及满是无机质机器的房间,四肢被人捆绑着,陌生环境的不安以及那一刀一刀划破皮肤的痛楚,每一下都疼得让她哭喊出声。
“必须取出她的……教授说她会是很好的实验体。”
“不同世界及次元来的人类,身体机能比较适合共鸣吗?”
“那名大人说的,好像要做些什么事情……”
“她最后会不会也成为和雷克艾克斯大人一样的下场呢?”
“一样成为为了『那名大人』苏醒时。”
好痛呢,那时候真的好痛呢,每天每天都有不同的痛觉在凌迟着她的神经跟意识,她最怕痛,可是她却因为这份痛而开心着,或许是因为活着才会感到痛。
或许是因为那时候她因为自己活着,因为她还想着逃出那里,想要让晔幽他们再次见面,想要告诉他们,就算他们上个主人复活了她也还活着,所以能不能让她待在他们身边。
因为她,除了他们外,没有人可以依靠了。
……想想那时候的她还真是天真呢。
最后,她在皇曜隐他们的帮助下逃走了,寻着消息来到了安格斯城,她知道安格斯城的险恶,她知道安格斯城的黑暗。
凭着想见他们一面的心情,她还是来到了安格斯城,用了很多方式打听了他们可能出现的地方跟居住的旅馆,她满心期待着和他们见面。
她还记得,那天,下着大雪。
街道都被大雪覆盖,没有多余的钱去买冬天的衣服,她只能摩娑着手脚取暖站在街道等待着他们。
因为过去的实验,她的身上充满着许多丑陋的疤痕,因为跌跌撞撞的旅行让她狼狈不堪……
“晔幽,安格斯城好像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好玩……”
“那是因为聿翎没法体验安格斯城的乐趣,身为女性来到安格斯城内根本就是找死。”
“呵呵,是嘛,不过我还是喜欢塞纳-马恩省里恩……”
“天冷了,早些回去吧。”
那时候她站在那里踌躇不前,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晔幽那么温柔的笑容,笑着把他的风衣披在那名少女肩上,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战灵们那么幸福的表情,画面美得让她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他们一点都没有杀了她而有的愧疚,他们并没有因为她的死而难过。
“晔幽、溟曦……”
“玄涟、玄漪……”
她记得她愣然了好一会儿,那些人趁着自己发愣的时候准备上马车,回过神来她努力的唤着他们的名,但他们却没有理会她。
她不死心的追去了他们的旅馆,在大雪下等着他们,被当成奇怪的人防备抵抗在外,最后她什么都没有等到,最后她在雪地里昏了又醒,最后……她终于了解了一件事情。
在他们眼里,始终只有那个少女。
始终,不愿意看她一眼。
在之后,她发生了什么事情呢?她生了一场重病,冰怜为了救她到了城主府下工作,在之后冰怜倒下了,换她进了城主府,遇见了莫离,遇见了蓝笑、佑麒佐麟,遇见了安格斯……
她的生命,在那时才真正的死亡。
失去了光明,失去了希望。
慢慢的,被黑暗侵蚀殆尽。
感觉到颊边的细微痛楚被摇晃的身体,让梧莘有些惊醒的睁开眼,看着眼前那张绝美的容颜以及那双金眸中的担忧时,趴在床上的她有些愣然,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残莳?”有些犹豫,梧莘皱起眉。发生了什么能让眼前那个老谋深算、凡事都掌握在手掌心的人露出这种表情的事情?
“你……还好吗?”
“我怎么了吗?”
刚睡醒脑子还不是很清楚,模糊的记忆片段只停留在她离开安格斯前……似乎是因为后面的伤口是吗?
看着还半梦半醒的梧莘,残莳想了想还是简单的向她解释之后所发生的事情,包括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以及精灵族之后的事情。
听完解释,梧莘点了点头,说:“原来如此,那毒是梦魔啊……”
真是熟悉的东西呢。
大概是安格斯用来控制醉梦倌妓的一种伎俩吧。
“那么希艾斯跟其他人呢?”对毒的事情不是很上心,梧莘伸手戳了戳那个像以前一样蜷缩在自己床边睡觉的小白蛇,因为被打扰睡眠像个孩子一样的发出不开心的呓语又缩成一团的样子让她忍不住勾起微笑。
或许在这一切都变得状况下,只有帕达尔还是跟过去一样。
好奇的看了陌生房间,黑迪弥亚的房子看起来还真不错。
“他们先去和村长打声招呼,顺便找找看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解毒。”
“是吗……”
“现在身体还好吗?还有哪里痛或者不舒服的?”
“……”摇了摇头。
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尴尬,有着契约的前提下,梧莘知道残莳想和她说的不是这些,他有更想要问的事情只是还没问出口,再者就算她已经原谅他,就算她已经接纳他,那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相处,两人间的嫌隙跟尴尬自然是无法像过去那样。
“那么……”两人沉默了很久,最后是残莳开口打破了沉默,起身坐到了床沿,残莳看着那个依然挂着淡笑的梧莘说:“换我了吗?”
“嗯?”
“刚才,你梦见了什么?”
“……”
残莳不会错过那抹在她淡笑中一闪而逝的错愕,他和希艾斯说好轮流在这段时间内陪在她的身边,有事情好照应,她刚才做了很长的噩梦,害怕、恐惧在一瞬间袭上他的心头,那是自从他和她有了神之缔契后不曾有过的事情。
她的心情一直都很平稳,平静的如同死水一般,害怕这事情是从他们俩缔契后未曾有过的感觉。
他就是感觉到她的害怕,才会把她叫醒。
发愣了一回儿,但随后就换回轻松的语气说:“梦见了什么,小莳莳不知道吗?原来小莳莳也会有不知道的事情。”
“梦,是契约无法延伸的地方。”
就算有契约的存在,关于『梦』这一方面他还是无法去知晓,梦是每个人的潜意识,是连本人自己也不见得会记得的事情。
梦,可以算是一个人最神秘却也最真实的存在。
看到残莳如此认真的表情,梧莘也收起了玩笑心,因为趴在久动了动身体,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眼神望着窗子外那陌生的景色说:“我……梦见了那年的塞纳-马恩省里恩。”
那年的冬季,那个玻璃鞋魔法消失的那天。
“我梦见了你们……丢下了我。”
“……”
梧莘的话,虽然残莳早有料到,可是却还是不免的愣然。
对她来说,最痛苦的回忆,最害怕的过去,都是从他们杀了她开始。
“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因为我不够好,所以你们才不要我,是不是因为我脏了、丑了就不认我,而要那个漂亮的少女,想想也是,大家都喜欢美丽、完美的东西,那名少女很厉害、很美也很强大,如果是我当然也喜欢那种人……”说这话时,梧莘依然挂着那抹她面对人时会有的笑容,平静的就像在说别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