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对此,梧莘只是笑了笑,并且伸手掀开了『辰钥』的黑色斗篷帽,当掀开的容貌曝光在众人眼前时,辰夜潮只是愣了几秒后,浓厚的失望感马上溢满心头。
雪白金的短发、翡翠绿的眼瞳毫无波动的盯着他看,面无表情的精致脸庞上却因右脸那条从额头划过眼睛并至脸颊的淡粉色疤痕而失去了整体的美感,单看右脸显得有些可怕及丑陋。
他……不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他是我的学长,赛恩学院的闇影帝王——皇曜隐。”
伸手安抚似的摸了摸『辰钥』——也就是皇曜隐的手臂,虽然对方没有说出口,但失忆后的皇曜隐就像个敏感的孩子,就算是面无表情,她还是捕捉到皇曜隐眼中一闪而逝的疑惑。
他一定不懂,为什么每个人看到他就怕。
“那为什么他要用别的名字参加比赛?”埃尔维斯皱眉。
“因为我在找你啊,辰汐‧克达查拉。”轻轻的笑了笑,脱口而出的是辰夜潮那个被遗忘多年的名字。
这一声让辰夜潮愣了愣,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这样叫他了,就算知晓他身份的人都用着辰夜潮的名字叫他,因为辰汐在红夜时已经『死了』,活下来的只有身为『辰夜潮』的他……
照理来说除了公主殿下、楠航及几个骑士团的高层外,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的,为什么眼前那个陌生的孩子会知道……
“夜潮乃汐之意,只要知道你的本名,从你现在的名字看来并不难发现,而我也为了引起你的注意力,所以只能请学长帮忙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和我们家里的人又有什么关系!”
感觉到了对方不只是单纯的孩子,辰夜潮——也就是辰汐‧克达查拉不免着急了起来,从小他就很少出门,所以除了自家人外没有多少人知道他的名字,为什么一个奇怪的孩童会知道他的本名,甚至是那个已经成为历史秘密家族名称。
『红夜』至今已经过了快十年,梧莘‧卡绯恩特就算已经出生也还是襁褓中的婴孩。
对于这么激动的辰汐,梧莘只是保持着淡笑,但那淡笑里却充满苦涩,犹豫了一下,她才开口。
“我……是白白……也就是辰钥‧克达查拉曾经没有血缘关系的母亲……”
“『你』……”
“四年前,在我十七岁那年,曾经遇见过一名男孩,是一个非常爱撒娇却又认真的孩子……”
在漆黑无人的森林中发现,一醒来就喊着自己叫妈妈,最喜欢跟晔幽吵架甚至是打架,最喜欢抱着蓝风在晚上的时候挤到她的身边,之后千祤泉被绑走,去到了神秘的实验室中,知道了白白的秘密以及那个实验室的秘密,到最后受到异化感染而……
再次的强迫自己去想起脑海中那张已经开始模糊的可爱脸蛋,让梧莘有些心酸,白白是她心里永远的痛……她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她曾经犯下了什么样的罪过。
仔细的听着梧莘的一言一句,辰汐已经忘了问对方为什么完全没有二十二岁该有的样子,他现在心里满满的都被那个熟悉的名字所占据,同时也心疼着当时才六岁的他面对着什么样的考验及环境。
辰钥,他同父异母兄弟,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手足。
“那么辰钥他现在……”在哪里,我找了他好几年了。
他活下来唯二要做的事情之一就是向他道歉,跟他说对不起他那时还小无法帮助他,跟他说对不起他那时因为害怕就伤害他,跟他说对不起他是一个不负责任的……哥哥……
“他死了,在四年前。”
辰汐的脑袋几乎在同时失去的思考的能力。
原本脑中满满的都是如何补偿弟弟的想法,见到弟弟时要如何、要说什么他都已经想了好几种以上,但面前的人却用了一句话打破他所有的幻想。
“……因为我不愿看见他受苦,所以杀了他。”
现在又是怎么回事?听梧莘刚刚的说法,她应该和辰钥感情不错,为什么一下子又说辰钥死了,而凶手是她呢?这不合理啊。
一瞬间,一向冷静的辰汐懵了,但随即而来的却是他从未感受过的恨意及愤怒,双手握起拳。
感觉着辰汐的情绪变化,梧莘只是偏头一笑说:“你可以恨我,但请让我说完。”说完便从身后的侧腰袋内拿出两样东西。
看着身旁的辰汐没有想要说话的意思,埃尔维斯替他接过两样东西,但出现在两样东西上的家徽让他瞪大眼睛说:“这是?”
那是一本木质封面的书以及匕首,但同样的都拥有一个一把剑及魔法长杖交叉的徽章,从小就身为皇族的工作者,埃尔维斯自然知道这是伊托克过去的名门世家——剑术与魔法并存的家族——克达查拉的家徽。
“白白的父亲生前准备给白白的礼物,偶然的机会下我得到了这些,现在我把它们都还给你。”
身为辰钥的兄长,辰汐自然有权拥有这些他弟弟及父亲的遗物。
“还有……在白白生前曾经和我说了很多关于『哥哥』的事情,他非常敬爱哥哥,非常喜欢自己的家人,最希望的事就是能回到自己的家,和自己的家人好好的再吃一次饭,也希望可以回到家看看家外头的那片大海。”
辰钥其实是个很重感情的孩子,六岁就离开家、离开家人,他的内心其实到死之前都惦记着他的家,最渴望的也是他的家……
所以她来参加比赛最大的主因就是帮辰钥实现愿望。
“赫恩爸爸曾经跟我提起过你们,当时我听到辰夜潮的名字时其实我就已经在猜测你的身份,所以借着这次的机会我请学长替我扮演白白,想引起你的注意力……而事实也和我猜想的一样,辰夜潮就是辰汐呢……总算是完成了那孩子的愿望……”
相信只要是辰夜潮,不用多久克达查拉一定也能像过去一样繁荣,但自己可能没有什么机会能够见到了。
“宽恕一个人的罪过,是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所以你不必原谅我,你可以恨我,我自知犯下了无可弥补的罪刑。”
当面前的孩子对着他说这句话时,辰汐并不知道该如何响应,只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对一个前几分钟前才说杀了自己唯一亲人的孩子说。
“总有一天我的命会给你,一定会还给你的,但请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还有事情没有完成,等做完我会回来,偿还我的罪过。”
『等我回来,我就把我的命给你。』
从头到尾,从梧莘挑明了自己杀了辰钥,辰汐都没有再说任何一句话,甚至在梧莘给了他这个听似可笑却又认真的『承诺』而离开时,他都没有做出任何的回应。
房间内只剩下他和埃尔维斯,但两人都没有说话,或许是还在消化着在一瞬间冲击而来的消息及『现实』,埃尔维斯不记得那时候是谁先打破这诡异的沉静……啊好像是辰汐他自己。
辰汐沉默了好久都没有说话,回过神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夺过埃尔维斯放在桌上的那本书及匕首,犹豫了一下并翻开了书籍。
那是一本相簿日记,许许多多关于辰钥及他的相片以及最那曾经牵着他的手一笔一画练习写字的父亲的笔迹,纪录着许多他们兄弟俩的过去,但有许多字迹都已经有些模糊,从外型看得出是或多或少的水痕晕开字迹也晕开夹带在笔迹那浓厚的伤悲。
很明显的那是有人看着日记时掉泪不小心制造出的痕迹,不可能是他那一丝不苟的父亲,他的父亲从不哭的,那么就只有一个人呢……
但是辰汐此时却无法理解那个人的悲伤,到底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杀害自己唯一的手足,老实说他想了很多却无法找到任何的答案,这样到底算什么……到底算什么吗……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个……
“……啊……”
细微的哽咽声出现在房间内,但埃尔维斯依然无动于衷,因为他知道辰汐不会愿意让任何人看见他的悲伤,哪怕是他也一样。
“啊唔……啊——”
内心中的悲伤满溢着他的心无法控制,宣泄而来的是浓厚的后悔及哀痛,眼眸中的迷蒙让他渐渐的看不清那日记中的最后一页,那张有着父亲以及弟弟腼腆笑容的相片。
虽然他早就有心理准备,可是直到最后一刻他依然坚信着他会活着,跟他一样活在同一片天空下,但不管他怎么的后悔辰钥再也回不来了,就如同在那日的红夜随着红火消逝一样。
我的辰钥啊……我最宝贝的弟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