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女人很快就放开他，大概是注意到他的身体僵掉了，便微笑地松开手，那张脸上的哀伤少了一些，被笑容所取代。纤细的手摸上波塞特的头发，自从使用极端能力那天之后，他的头发就是一直是火红色的没有再变回来。

“这没关系，只是能力的影响，随着时间过去，会开始慢慢褪去，变回原本模样。”女人带着笑，说着：“自我介绍，我是乌尔的副首领，赛莲。如果你们愿意，我们能从现在开始认识彼此，像朋友一般聊天。”

看看很高兴的海特尔，波塞特伸出手，与赛莲交握了手掌。

佩特的手掌因为长年工作，长满粗硬的厚茧，她一点也不在意，又嫌每天都要操作仪器养护一双手很麻烦，所以一直都是那么粗，小时候被拉着手腕、摸摸脸颊，或是捱揍时，总可以感觉到那种有些刮人的触碰与厚实的安心感。

赛莲的手很漂亮，就像她的人一样，带着优雅的感觉，连指甲都整理得干干净净，弧度完美，一点也不像是经年累月四处征战的佣兵；

但是握着他的那只手有些凉，微微地发抖着，好像是在彷徨很久很久之后，才终于找回自己的灵魂和宝物般的那种颤抖。

波塞特有些迷惑，当时他已经放弃父母了，他不相信了，结果他们现在抱着他、握着他，看起来既难过又开心。

虽然没有说出口，但不管是赛莲也好，弗尔泰也好，他们眼里都带着渴望，希望他与海特尔能够想起还没放弃之前的那些时间，有两只熊娃娃、有个大房子，还有父母对两人殷殷期盼与宠溺的那个时候。

他应该要像海特尔一样，意识到自己不能把当时的情况迁怒在父母身上，不管是他和海特尔或者是弗尔泰和赛莲，都是被害者。

可是⋯⋯

“小波！”

把海特尔的声音甩在身后，波塞特转头逃离乌尔的大船。

他真的没有办法忘记。

他憎恨强盗团、憎恨实验室、憎恨寇奇，还有所有伤害过他们的相关人，还恨父母从来没有找到他们。

如果像海特尔那样抱住过去，发生过的所有事、他们受到的伤害，还有那一个又一个只有彼此的黑夜，就好像变得没意义一样。

“波塞特！”

在小屋前，有人一把抓住他的肩膀，迫使他停下脚步。

猛然回过头，他看见追上来的是沙维斯，意外地，海特尔与乌尔上面的人并没有跟上来，很可能是这家伙挡下那些人。

“不要逃走。”沙维斯就像平常般的语气，表情也一点都没有变化。

“⋯⋯你倒是告诉我，我该怎么忘记那么痛的过去，好像没事人般笑嘻嘻地去认亲？”波塞特握紧拳头，克制住自己不要往对方脸上挥。他觉得脑袋乱成一片，而且有一种连自己都说不出来的愤怒，“我根本不是他们想象的小孩，我甚至对那些一点怀念都没有！我看到他们，只想要他们离开我的视线，我只会想到那间实验室⋯⋯现在要我忘记那些吗？”

“你要忘记什么？”沙维斯有点疑惑，按着青年因为情绪波动而上下起伏的肩膀，“我认为和海特尔、你们一起，相当放松自在，但我并没有忘记我身上所发生过的事。”

“这不一样⋯⋯”波塞特挥开对方的手。

“你不会忘记过去，那和现在的接受不会有任何冲突。”沙维斯认真地看着对方，青年表情非常不安，但他可以理解，“真正的忘记，比你想象的还要痛苦，你和海特尔不用勉强忘却实验室的事情，你们也无法做到。”

看着眼前真的“忘记”的沙维斯，波塞特突然说不出什么回顶对方的话。

“你们和我一样迷路了，同样失去起点那些事物，只是现在你们先找到出口，能够有再次衔接回起始的机会，不是很好吗？”沙维斯抓住对方的手臂，不让人有机会躲回小木屋，然后说道：“至少，你们都活着，而不是只能面对冰冷的碑文，一次次询问自己究竟失去了什么。”

“⋯⋯”

“他们在找你，不要逃走，就算你不记得幼时，也不会改变你们的关系。”

“⋯⋯”

“而且，我认为佩特应该也会希望你们找到。”

波塞特甩开对方的手，用力闭了闭眼，然后揉着发痛的额角，“⋯⋯你怎么越来越像个老妈子一样啰嗦。”本来还一肚子火的，现在被他这么一讲，哪里还有脸朝别人乱喷。

“⋯⋯芙西的船员不是说过，我以前很亲切吗。”沙维斯勾起唇。

波塞特给对方一记大白眼，深深吸了口气，看着依然等在海面上的乌尔大船，压下心中的动摇，“该死，我还是想要揍弗尔泰，超讨厌他的态度。”

但是，他知道沙维斯说的没错，他心底也同意对方的说法。

“海特尔说过你的态度比较有问题。”沙维斯接住真的往自己这边挥过来的拳头。

“别有事没事跟我哥在那边废话！”波塞特现在不只想揍乌尔的首领，还想揍自己的哥哥。

沙维斯松开手，看着青年不甘不愿、骂咧咧地拖着脚步，往乌尔的船回去了。

“你还真好心啊。”

回过头，沙维斯看见湖水绿站在小屋门边，慵懒地靠着。

“那种纠结，过两天他就会自己解决了，浪费口水。”琥珀歪着头，看着高大的男人。“波塞特没那么想不开。”

“我知道，但他想要一起去对付塔利尼，还有海特尔将要暂时冻结，最起码现在他们可以先相聚，将时间浪费在那些逃避上，太过可惜。”沙维斯往少年走去，然后与对方擦身而过，“浪费过的人，只要一个就够了。”

“你迷路了，但是你的出口也并不远。”

沙维斯停下脚步。

“死人的事，怎样都无法补救，活人的话，未来还是有很多可能性。”琥珀迎着对方审视的目光，冷冷一哼。

“我会找回‘真实’。”沙维斯淡淡说着。

“⋯⋯你们相信我，不要怀疑我，以后有很多事情，都能够找回出口。”

沙维斯猛地愣了下，正想要开口问少年是什么意思时，对方已转头离开，完全没打算再和他说上一个字。

他总觉得，少年的话并不单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