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建筑物来到深黑色天空下时，沙维斯缓缓拔出长刀。

虽然很淡，不过那丝冰冷的杀气熟悉得无法遮掩。

“出来。”

从黑暗中，走出了几乎是黑夜化身的身影。

这几年来，他一直都和这名处刑者僵持不下，数度交手仍没有结果。

“我的目标是利蒙家，不是你。”

黑色的面罩下传来像冰一般的声音。

“⋯⋯原来破坏联盟军系统的不是你。”女性开口提起时，沙维斯一度以为是眼前的处刑者。这几年来，黑暗的处刑者曾破坏不少系统，作为一名“头脑”，恐怕这人也不容小觑。

毕竟就自己所知，伊卡提安从未与人连手，身边也没任何头脑，完全独来独往。

“如果是我，就会动用红骑士约瑟芬。”

虽然声音很低，但沙维斯还是很清楚地听见对方的低语，“什么意思？”

“到那种程度，就是所有家族最好要以敬畏之心回想起最初誓言的意思。”淡漠地说完，伊卡提安踏出步伐，即将靠近建筑物时，被横出的长刀拦下。

几乎在那瞬间，沙维斯急急收回刀锋，在空中与高速袭来的兵刃相互碰撞，擦出双刀声响。

沉重霸道的力量从刀身传来，几乎将长刀震得脱手而出。

“我不欠你。”伊卡提安站在原地，缓缓将长刀入鞘。

“你砍下我亲人的头颅。”虽然不在意血缘，但毕竟是沙维斯曾经亲近的家人。

“怒光燃烧一切时，我已偿还。”

“⋯⋯她到底是谁？”追寻多年的答案，沙维斯直到现在还不知那名女性的身份，但总觉得眼前的人知道，这点他从未怀疑过，从一开始就这样觉得。

偶尔几次，他会在女性墓前看见黑色处刑者，仅仅一瞬，对方就消失无踪。

“你忘记的，并不只『她是谁』。”侧头倾听空气中的声音，伊卡提安开口：“霸雷能力者，你拥有分辨真面目——『真实』的雷之能力，自己却缺失真实的记忆，只忘记我们、还不知从何找起，谁比较可悲。”

沙维斯瞇起眼，整个第六星区没有人知道他的能力，顶多晓得他是“真实”，能看透并查找能力者。

这份力量是在离家后才显现出来，比起一般能力者能力会在幼年时期显露晚了很多，但却也因此没有被家族或联盟军扣下。

雷火系能力者都是禁忌，就算游历各大星区时他也很少使用，即使用了，也不会让人看见。

伊卡提安伸出手，缓缓取下脸上的黑色面罩，接着是缠绕在眼睛上的布缎——交手多年，沙维斯第一次发现青年竟然是蒙着眼睛在作战。

黑色布料下，镶在白色皮肤上的眼睛缓缓睁开，湖水绿的颜色在夜空下格外刺眼显目。

可能会有许多人夸赞并提出高价想要买下的美丽眼睛，却没有任何焦距。

让沙维斯惊愕的是，在他面前的青年，面孔非常熟悉。

“吉贝娜，早已从你的生命中消失。”

…………

沙维斯初识海特尔时，只觉得这个人不具威胁，是能够放心的对象。

虽无法解释，但好像隐隐约约也有过类似这样的朋友，又或者是更亲密些的存在。

记忆里的空白究竟有多少，他无法完全确定。

但在看着女性墓碑时，那份恨怒的心情依旧不变。

只是当女性的名字从处刑者口中传出时，却又陌生得无法想起，连一丝相关记忆、印象也没有，就好像对方说的和女性死者根本是两回事。

“那名酒馆服务员拿给你的食物中，饼干上的红色斑点是从母星带来培植的洛神花，是她最喜欢的。”伊卡提安重新拉起面罩，侧听着建筑物中传来的脚步声。果然已经发现他的联盟军正聚集赶往这里。

“你到底是谁？”沙维斯握了握长刀，有点动摇地向前走了两步，对方却向后退开，再度被黑暗遮掩身形。

“吉贝娜，被联盟军夺走生命，我的妹妹。而你，夺走我的光明，和你的亲族一样选择了栖伏在联盟军之下。伊卡提安为什么会成为处刑者，你想过这些吗？你问过那些，曾经认识我们的人吗？”

“等⋯⋯”

来不及阻止，那抹冰冷的气息已经消失了。

沙维斯看着只剩阴影的黑暗，身后传来的是大量军人规律止步的声音。

“伊卡提安被你害成这样，还是对你很好啊。”

沙维斯猛然转过身，看见的竟然是亚尔杰和他那些白衣女性队伍，并不是自己之前所以为的联盟军部队。

“喔，我替联盟军省点麻烦，反正事务也谈完了，就帮忙来抓一下入侵者。”亚尔杰弹弹手指，身后护卫队很快散尽，不留一人，“你知道当年指挥官和区域长与其家族的丑闻，多得双手都挖不完吗。我认为如果能找到个文笔好的人，说不定还能写成一部书呢。”

见沙维斯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亚尔杰笑了笑、背着手，像是在自家散步般悠悠闲闲地轻轻踏出几个步伐。

“据说港区海盗事件中，有人曾亲眼目睹指挥官在发现罕见湖水绿后，想趁机捕捉来援的行者，好当作筹码来向某些爱好人士换取一些支持，让他在这次事件中能够得到些帮助；因而杀死了想保护行者和联盟军基层军人的搭档⋯⋯当然嘛，行者不敌联盟军人多，也是多少会受伤。后来听说有个赶过来的能力者爆了怒光，在附近直视的人几乎全瞎了。我想估计你也知道，刚瞎的人在战区中是很紧张的，就算大开杀戒也不意外，对吧。”

“唉唉，听说能力者怒光造成的伤害是无法修复的，可怜那批近距离的瞎子们，不管是联盟军还是行者，至今还都摸黑生活呢⋯⋯开玩笑的，他们可以用辅助仪器作为新的眼睛；当然这部分已经被联盟军掩盖了。不过其实也没费太多工夫啦，那些人大半都已经当场死亡，就留下几个装死的逃过一劫。”

亚尔杰看着脸色冰冷到不行的青年，微笑地继续说道：“你知道要拷问指挥官的心腹有多麻烦吗，幸好在我把他的最后一只脚折断之前，他就都把事情说清楚了。”

并没有应答对方所说的话，沙维斯就是直接向前走，打算离开。

“对了，我想身为能力者的你应该也知道这件事——近距离被怒光震伤的人，通常生命都不长喔。”亚尔杰很好心地奉送这句。

眨眼后，沙维斯的身影已经消失。

“你这个人真恶心。”

听见后方传来女性不屑的声音，亚尔杰微笑地回过头，看见一直在监视沙维斯的卡萝就站在走廊边。

“我刚刚和总长取得共识，沙维斯继续留在这里，总有一天他会知道真相而反噬联盟军——他的记忆是被联盟军破坏的，那些高高在上的老人家们以为切断沙维斯的联系，将他的兄弟和爱人都抹干净后，他就能重回家族为他们所用。”不过依照沙维斯的个性，终有一天他会找到真实，等他得到真实后，陪葬的会是整个第六星区联盟军。

毕竟，沙维斯可是顶端的“霸雷”能力者。

将这些利害关系分析给总长，亚尔杰当然说服了对方放弃继续使用沙维斯作为兵刃，“这四年，我也是花了点力气将指挥官和区域长后面的家族与势力掏空，这份礼物送给总长，他当然很乐意放掉沙维斯，直接将那些握权不放的老人们拉下台喔。”

“⋯⋯利蒙家到底想做什么？”卡萝只觉得对青年的反感再高升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