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星区

从一开始，他就是联盟军的人。

沙维斯并没有忘记自己的出身，即使不想承认，但是依旧无可抹灭。

“沙维斯大人，情报部队传来新的讯息。”

睁开眼睛，他看向从远处走来的夜魅，即使相当恭敬，但沙维斯能确定这名由联盟军指定派给他的女性在转身之后，会向联盟军呈报自己所有的活动。

虽然身为联盟军的爪牙走狗，不过对方并非完全相信他，可能连一半的信任度都没有，至今依旧透过各种方式监控他。沙维斯不是笨蛋，自然知道这些事情，不过在厘清所有到现在还不解的问题前，他仍听从指派。

跟海特尔走那一趟看来不是没有收获，至少联盟军到现在似乎都还没发现他刻意将某样物品交给兔侠那群人，沙里恩家的小孩果然如他所想的有些来历，就是不知道能够透过他们调查到多深。

“沙维斯大人？”

停在青年面前，卡萝尝试第二次叫唤：“情报部队传来消息，在两座武器库小岛上都有发现污染者的踪迹，应该与先前的是同一批人。总长希望这次能取得有用情报，最好能得知他们听从于谁。”

第六星区近来频频出现污染者，显然在台面下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活动，让他们直属的总长感到极度不舒服。

“与我无关。”沙维斯站起身，背起自己的长刀，“反抗者，杀。”

“⋯⋯总长请您想想港区区域长与指挥官的事，这是您应该做的。”卡萝勾起美丽的微笑，并未被对方不合作的态度激怒，应该说从第一天开始她就知道自己任务目标的性格，不须与之动怒，只要对方能乖乖听从联盟军的调动即可。

联盟军可以养一只能将人撕裂的猛犬、忍受它的撒赖，但不接受无视命令、无法控制的恶狗。

沙维斯没有响应女性略显强势的语气，直接跨出步伐离开。

“我知道指挥官是您的兄长，而区域长曾是两位的监护人。”

看着对方停下脚步，卡萝带着稍微有些恶作剧的笑容，从青年身侧走出，继续说道：“联盟军在『那一日』名誉受损，花费极大的工夫才将事件压下，为了弥补这点，相信沙维斯阁下应该会全力效忠联盟军。”

在接下辅助这人任务的那天，她就已经查过相关机密资料，当然晓得这人的背景来历。

沙维斯冷哼了声，再度向前踏出步履，不带任何感情地开口：“既然您情报这么灵通，应该知道我在十多年前已经与他们脱离所有关系，背弃家族，一度成为无地之民，之后转为登录在其他星区家族之下。”

“这我当然知道，我只是不解您效忠联盟军究竟有何用意？”

沙维斯没有回答女性的话，也不想再回答任何问题，他直直向前走，抛下这个联盟军总长的心腹。

有何用意，这并不干其他人的事。

他与第六星区总长交换过的唯一条件，即是他抑制能力者，而总长将凶手交给他。

是的⋯⋯就是“那一日”的凶手。

为什么成为联盟军，他不记得。

那日熊熊火焰燃烧港区，禁忌的食人赤色转绕出毒气，躺在地上失去生息的平民不计其数，被毒雾腐蚀到不成人形的肉块更是随处皆是，一个不小心便可能踩上连自己都无法分辨的东西。

港区被攻击的求助讯息发送到四处，能力者专用频道上不断更新所有状况，各种危急、求救，来不及等到援助、濒死前的嘶号声持续传递着。

他和其他人一样，当时正在附近的商船上，那是艘自由行者经常使用的私船，载运成员的名单并未登录在联盟军系统中，船只仅只报备载货使用。

确认事态紧急，行者们得到了共识，一致放下手边事务前往救援，他也与其他人同行。商船一直载着行者们到附近的岛屿，当时港区已经封闭且充满战火，所以无法入港，只能由附近的小岛登陆，时间上会延迟些。

到达后，沙维斯与行者们沿途处理不少海盗与强盗。

那些记忆不算清晰，过程几乎是重复般地对上海盗、快速动手击倒对方，让来犯者无法再从地上爬起，并帮助疏散还躲在建筑物的平民与排除莉丝毒雾的各种能力者。

状况其实都在掌握中，如果这样下去，能力者与联盟军肯定能得到胜利，将所有强盗与海盗赶出港区，然后平定危机。

但情势突然急转直下，“头脑们”紧急发出警告，联盟军中有高层下令要转向攻击无防备的能力者，想将能力者与强盗一网打尽。受到帮助的低阶联盟军显然也有些措手不及，大多用各种办法暗示来援的能力者们尽快离开，甚至有人干脆大喊要他们快逃。

部分能力者因此愤怒，怨恨联盟军的反目，开始失控；而联盟军也逐渐抵御起能力者们，让强盗团有机可趁⋯⋯港区再度陷入混乱。

就在那时，沙维斯亲眼看见伊卡提安一刀砍下指挥官的头颅。

虽然已经脱离关系，几乎十多年来不曾再见，但他还是瞬间认出那就是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面孔，带着丝微的诧异，飞转离体的头颅沉进了满地尸体之中。

他在那些混合了荒地之风行者与联盟军的尸体堆里看见娇小的女性。

震惊、愤怒与不敢置信。

白色的强光与巨响过后，这区所有人都被震昏。

世界陷入瞬间的宁静。

再度清醒时，沙维斯记不起那名女性的名字，也失去关于她的一切，但是她却躺在自己的怀中，自己的双手紧紧抱着对方，而他们已经在联盟军的医疗中心里。

女性的尸体早已开始变质，只是那些医疗人员不敢强硬拉开他们。

有人告诉他，那堆尸体大半都是荒地之风那名失控的能力者所为，而对方早已藏身到联盟军无法找到的地方。

港区被联盟军封锁，所有证据都被销毁，不让一般人提起这些事情。

将女性埋进墓园时，沙维斯见过即将入罪的区域长一面，被愤怒的能力者削去半边面颊，区域长用混浊不清的声音告诉他，他仍有着家族与联盟军的身份，在这里的所有资格都没有被销毁，他必须接受联盟军总长的调动；

如果要报复能力者杀掉指挥官、也就是他兄长的仇恨，总长可以答应他的条件。

为什么点头成为联盟军，他不记得了。

他不知道那名女性的身份，更别谈什么报仇了，他根本不想帮指挥官复仇。因为一开始沙维斯就是因为他们的贪婪而脱离关系，发誓不再有所牵连，即使他们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他也不皱一下眉头。

但是他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成为联盟军，唯一的条件只是找到杀死女性的“凶手”，他连要帮对方报什么仇都不知道，似乎也没那个立场。

从那天开始，沙维斯发现自己的记忆有了断层。

按兵不动、服从联盟军，遣除不该死的能力者，让他们转为地下化、不再生事；

杀掉真正作恶的能力者，让平民不受那些恶徒的骚扰，这也让得到立即成效的总长能够睁只眼闭只眼。

总有一天，他会找到机会查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