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五点半，第一缕朝阳从窗帘缝隙晒进来，岑青云已经醒来。

她从床上爬起来，拉开窗帘，昨夜的雨不知道下到几点，早晨天已放晴，微弱的阳光从窗户扑撒进来。

是个好天气。

岑青云约了陆童一起去逛街。

陆童是岑青云大学同寝室舍友，两个人从师范专业毕业后，又都去了漓江一中当老师。

陆童到的时候，岑青云已经在书店等了许久。

她穿白色的衬衫外套搭配同色系长裙，不知在低头翻着什么书，一页一页的，书店的空调吹拂着书页，也吹拂这岑青云的发梢。看得入神起来了，岑青云便把身边一切都忘记了，只是没意识的时不时推一下玳瑁圆框眼镜。

“嗨！”

陆童突然出现拍打岑青云一下，岑青云被吓了一跳。

“看什么书呢，这么认真，让我看看……”

“哎……”

“《长恨歌》啊，这么细密婉转的感情，我要是第一天认识你，会以为你是个情痴呢！”

陆童爽朗的笑起来，很快身边传来其他读者异样的眼光，岑青云赶紧放下书，堵住她的嘴拉她出了书店。

已经八月底，天快要入秋，街道上风也爽朗，人也爽朗。

陆童继续说道、

“你情痴是算不上，但要和你比专情，也不见得几个人能比得过你。暗恋一个人七年，都能不动声色。”

岑青云苦笑一下。

暗恋——算得上暗恋吗？

图书馆借书卡上并排的名字，他每一节他都不曾缺席的师范课，领奖台上的常客，研究生一毕业就去往全国最艰苦地方支教的优秀毕业生代表……

要说起他，头衔可多到数不过来。

可惜，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我说了没有暗恋，只是敬佩的学长。”岑青云狡辩道。

下午，前夜被迫加班一整晚的林执还在熟睡，突然被电话吵醒。

他看了一眼，是岑青云。顺手滑了一下，打开扩音器丢在一边。

电话那头传来岑青云焦急的声音。

等到林执家时，林执依旧瘫在沙发里，厨房里有人影移动，岑青云知道，是褚沉在做饭。

褚沉和林执从高一就认识，到大学毕业，再加上工作两年，两个人满打满算认识九年了。

是林执在褚沉快要绝望的关头拉了他一把，褚沉明白，林执于他，早已像亲兄弟，像家人一般重要。

两个人也从不见外。

关键是林执从小被惯着，也不会做饭。

此刻，林执便倒躺在沙发上，手里打着游戏，嘴里还念念叨叨。

林执还在后面嘟嘟囔囔，不过已经没有人再理他了。

厨房里，褚沉已经把汤炖着火上，菜也都处理好了。

“你，下午，没受伤吧？”褚沉话少，只说了一句。

岑青云还是认真地回答了他。

“我没事，不用担心。”

然后两个人就没再说话了。

褚沉效率很快，没几分钟，四菜一汤就出锅了。

三个人围坐在桌前，林执提议举杯，庆祝岑青云新一学期的开始。

“祝青云姐今年碰到的学生都很听话！”

林执先起头。

褚沉也跟了一句，“祝你新学期工作顺利。”

岑青云爽快的举杯，和两个人碰了碰，然后一饮而尽。褚沉不喝酒，便干了杯中剩下的果汁。

“好啦，吃鱼吃鱼！”

林执饿了一天了，已经馋到不行。

“快点吃快点吃，把鱼正面吃完，我们翻过来，底下的肉更好夹。”

“鱼不要翻，不吉利。”褚沉忽然说到。

林执和岑青云愣了一下，同时抬头看向褚沉，他们还是头一次听这样的说法。

褚沉继续开口。

“小时候和我爸跟渔民去海上打渔，那些渔民在船上讲：翻鱼就等于翻渔。”说着他手指在空中笔画“渔”字的写法。

“也就是会翻船的意思，不吉利。”

两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灭了把鱼翻过来吃的念头。

虽然岑青云和林执不讲究这个，但他们知道，父亲是褚沉心里最不能触及的痛。

林执虽然平时看起来是个没心没肺的，但正经时候还是不会掉链子的。

褚沉自小便没有见过母亲，褚父是警察，父亲独自带他到六岁，他崇拜父亲这样顶天立地的人，立志长大后要像父亲一样。但不幸的是，褚父在一场追捕行动中以身殉职。此后，褚沉被送往漓江的叔叔婶婶家生活，一直到十八岁被扫地出门。

这也是褚沉坚定选择这条路的原因之一。

九月，漓江已经入秋，因为刚刚结束了一场秋雨，外面商厦里的灯光异常明亮，街头人头攒动，似是在欢呼告别闷热的炎夏，每个人都卯起劲准备大干一场。

褚沉心里这么想，岑青云也是。

礼堂的电子钟跳至14:30时，岑青云正在调试激光笔**。春日的阳光穿过彩玻窗，在《家国情怀教育读本》上投下斑斓光斑。后排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她转身看见两个穿常服的警官立在门廊，为首的男人正在摘警帽，藏蓝色制服衬得眉眼如墨裁。

"特警支队的褚沉警官。"教导主任擦着汗介绍，"今天主讲《守护者的信仰》。"

岑青云指尖的粉笔断成两截。三天前校长确实说过要安排安全讲座，却没想到是这位仅有数面之缘的年轻刑警——去年在社区反诈宣传时，他沉默如山地替她搬过展架。

---

褚沉讲解时习惯性解开常服袖扣，露出线条凌厉的小臂。投影幕布播放着特警训练的纪实影像，他声线像被砂纸打磨过的青铜器："选择这身制服，就是选择永远站在光与暗的交界。"

当画面切到边疆巡逻的特警背影时，后排男生突然举手："您遇到过最危险的状况是什么？"

"去年追捕跨省毒贩，嫌疑人的车冲进学校隔离带。"褚沉切换照片的速度比讲述更快，"我们必须在学生下课前三分钟完成拆弹。"模糊的画面边缘，岑青云瞳孔微缩。

讲座结束铃响起时，天际滚过闷雷。岑青云在走廊整理学生反馈表，听见女教师们在茶水间轻笑："褚警官刚才演示擒拿术可真帅，我眼睛都没舍得眨一下。"

岑青云默默听着，伸手将碎发别到耳后，转身撞见褚沉在走廊尽头收U盘。他整理设备的姿势像在组装枪械，常服下摆利落地扫过地面积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