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之后，众人立刻在冷杉林里展开搜索，不过什么也没发现。

“等一下，他们说看到的那个人背着橘色背包，而且身上登山装备齐全是吗？”萧世耘忽然打断李大哥的叙述，如此问道。

“没错，那五个小队成员都是这么说。”李大哥点点头。

“阿杰的登山背包确实是亮橘色，但他失踪的时候，所有登山装备——包括背包、外套、雨鞋、登山杖、头灯之类，都遗留在他的帐篷里。”

“那些救难兄弟有想到这一点，所以特地跑去湖边的帐篷检查，发现里面还是维持原本的样子，没有任何人动过的迹象。”李大哥说。

“那……那个出现在森林里的人，就可能不是阿杰了。”萧世耘既失望又难过地说。

“很遗憾，应该不是。”李大哥从外套口袋掏出一本袖珍型笔记本翻看着。“根据你们之前提供的资料，刘铭杰同学、姜嘉俊同学失踪时，身上衣着轻便，甚至鞋子也没穿，全副装备都遗留在帐篷里。连同登山背包一起失踪的，只有周家德同学，但周同学的背包和防水套都是亮蓝色，和救难兄弟看到的不一样……”

听到这里，萧吕二人终于明白，为什么指挥所会认为是有其他山搜员“失踪”，而不是“发现”那三位同学的行踪，因为特征不符。

李大哥继续说道：“奇怪的是，透过对讲机一一清点，目前为止，并没有其他救难人员失联。虽然这是好事，表示大家都平安，但那些救难兄弟在雾中看到的，究竟是谁呢？”

“眼花看错了？”

想不出个所以然的吕明彻，随口说了一句极不靠谱的话，引来李大哥的大白眼。

“怎么可能五个人同时眼花，还看到一模一样的人影？”李大哥黜臭道：“这么说的话，你那一天跟着不明人影下切深谷、差点坠崖的事，也是眼花看错了？人家好歹有五个人，你才一个人，你看错的机率更大！”

“我、我才没看错！”吕明彻立刻反驳。他敢发誓自己绝对没有看错，而且他看到的也不是什么不明人影，而是他的好兄弟——萧世耘无误！

他深知随便下切山谷的危险性，如果对方不是萧世耘，他才不会傻傻的跟着下去。

李大哥不再和吕明彻抬杠，而是换了一种语气，压低声音说道：“不瞒你们说，这座山……好像真的有些古怪。这几天有一、两个弟兄私下在讲，说半夜起来方便的时候，看到村子里有奇怪的人影……”

“是什么人影啊？”吕明彻仿佛感染了这种诡秘的气氛，也跟着压低声音问道。

“据说是看到有支人数很多的队伍往山顶那个神社的方向走，可是那些队伍成员腰部以下是透明的，走路就像在飘一样……”李大哥本身不太相信这类过于吊诡的奇谈，不过说着说着，自己竟也无端感到毛骨悚然。

吕明彻闻言，忍不住看向萧世耘。

“还是不说这些了！说到自己都害怕起来，还怎么救人。”李大哥换了个话题：“早上村里的耆老又过来这里嚷嚷，说那三个失踪的大学生触怒了山神，才会被『灵门』摄走，要我们去小山顶的神社那边找灵媒——呃，他们好像是称为祭司——占卜吉凶。”

从一开始到现在，对于他们谈论的内容完全不感兴趣、百无聊赖地把玩手中芒花的卫绫月这才抬头看了李大哥一眼。

“你们有去找那个老婆婆占卜吗？”吕明彻连忙问道，他好想知道占卜结果是什么。

“虽然『灵门』什么的，听起来很荒谬，但有些弟兄觉得宁可信其有，就跑去山顶的神社求祭司占卜，结果碰了钉子。”

“为什么？”吕明彻奇道。

“那个被村民称为祭司的老婆婆说自己年纪太大了，灵力衰退，已经感应不到神明大人的旨意，即使勉强占卜也不准了。”

卫绫月默默听着，心想才不是这么一回事。

奶奶年逾百岁，近来身体状况越来越不好，灵感大不如前是事实，但不至于连占卜的能力都没有。

之所以不愿意帮忙占卜，大概是心知那三名失踪者早已凶多吉少，再占卜一百次也是白费力气。

......

返回半山腰小屋的路上，萧吕二人不停讨论浓雾中乍现的人影。卫绫月和她的狗则缓缓跟在他们后头，不发一语。

“卫小姐，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虽然觉得自己的心态很矛盾，萧世耘仍忍不住停下脚步，询问对方。

他认为关于这座山的种种，卫绫月确实了解的比他们多，所以一遇到什么状况，他直觉就想请教她，但又不愿意全盘信任对方的话——如果完全相信她所说的一切，那就等于承认小周等三人已惨遭不幸的事实——这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你确定要问我吗？”卫绫月略偏着头，注视对方。“我说的，一定不是你们想听的。”

萧吕二人冀望失踪伙伴平安无事的心理，她不是不能了解，这几天她也深切自我反省过，告诉自己不要老是雪上加霜地泼别人冷水，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

但叫她昧着良心、说一些明知不是事实的假话安慰对方，她仍然做不到。

“没关系，你说说看。”吕明彻说道。“反正你的毒舌我们已经领教好多遍了，不差这一次。”他倒是很想知道对方这次又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这是你自己说的，如果听了觉得刺耳，可别骂我。”

“说吧说吧！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吕明彻正色说道。

卫绫月迟疑地看向萧世耘，对方也神色凝重地对她点点头。

“好吧。其实，我本来已经决定不要再说这种惹人厌的话，不过既然你们一定要问我，那我就说说个人的想法——我认为今天救难员在雾中看到的，恐怕是第一位失踪者的『魄』。”

“……魄？”

卫绫月解释道：“人有三魂七魄，魂归地府后，七魄仍会短暂滞留人间，以亡者生前记忆中的外貌现形。救难员看到的影像被生人之气冲犯，立刻就消失无踪，这也符合『魄』的特性……”

她的意思就是说阿杰已经死了。萧世耘和吕明彻相视一眼，两人的脸色都非常难看。

“你之前就说过他们三个人已经凶多吉少，但是你又没有亲眼看到，为什么这样肯定？就算人死了，至少也该有尸体吧？”吕明彻说道。

“被『灵门』吞噬的人，不会留下尸体。”

“这真的太不可思议了，你有证据能证明『灵门』是真的存在吗？如果不能证明『灵门』的真实性，又怎么知道失踪的人都是被『灵门』吞噬？你不觉得很荒谬吗？一个虚无飘渺的东西，你却说得煞有其事……”吕明彻忍不住说道。

卫绫月沉默许久，“我确实没有证据，这只是村子里代代流传的传说，你们也可以选择不要相信。”

从小奶奶就告诉她，这座大山上存在着极度危险的“灵门”，凡是在山上失踪的人，都是被“灵门”吞噬了。

奶奶这样说，她就这样相信，因为她觉得奶奶所说一定是正确的，何况这是灵首村流传数百年的传说。

不过，仔细想想，无凭无据的事，她也没资格规定别人一定要相信。

萧世耘见气氛有点尴尬，转移了话题：“卫小姐，听说部落的祭司具有占卜吉凶的能力，你可以为我们的伙伴占卜看看吗？”

卫绫月摇摇头，“我没有占卜的能力。虽然身为祭司继任者，但我不是卫绫家族的人，血脉不纯，灵力有限，即使按照奶奶的指导修行了十多年，也没什么显著的效果。”

“原来，『卫绫』才是你的姓氏吗？”萧世耘十分惊讶。“我一直以为你姓『卫』，『绫月』是名字……”

而他一直以“卫小姐”称呼她，对方也没有予以纠正。

“灵首村的卫绫家族一脉相传，具有强大的灵感，世世代代担任部落的祭司或巫师，但到了奶奶这一代，血脉断绝、后继无人，只好由和卫绫家族没有血缘关系的我来接任。”卫绫月苦笑道。

“那你和你奶奶的关系是？”

“我是奶奶收养的孩子。”

“难怪你们两个年纪差那么多。你看起来顶多二十岁，那个老奶奶应该有上百岁了。”

“奶奶今年一百零九岁。她八岁那年接任祭司，至今已经超过一百年了。”

“哇！这也太厉害了！竟然这么长寿！”吕明彻也忍不住惊叹。“可惜就是年纪太大了，如果稍微年轻一点，灵力还没衰退的时候，说不定可以帮我们找人。”

“不可能的。百年来，在这山上失踪的人不是只有你们的伙伴而已，也有很多人求奶奶占卜，她从来没出手帮忙过。”

“说得也是。”吕明彻长长叹了一口气。“老人家一定比你更顽固地相信『灵门』的传说。但只因为有这个传说存在，就什么努力都不做吗？这样不对吧！如果失踪者只是受困在某个地方呢？”

卫绫月默默不语，垂头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