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宛珠而言,生前她既已怀了父亲的孩子,其他男人就不具有价值了!
他心里的宛珠早跟颓圮的屋子一般,不存在了!
“那你还愿意跟着我吗?”令葑莲幽幽望着斐学,努力撑起笑容。
『你在说什么?』斐学泛起温柔的笑容,『我不是你收服的鬼吗?当然永远随侍在侧!』
对于宛珠,是百年前遗憾的纯纯初恋;对于莲,是一种相知相惜且不舍离去的爱恋。
一旁的男生拧起眉心,忽地扔下手里的东西,发出巨大声响,背起包包就要离开。
“站住。”令葑莲叫住了他。
男孩不甘愿的止步,回过头!他真不敢相信,宫主竟然跟一个鬼魂如此交谈?期待一个鬼的爱?
“伤好了之后我要召开大会,辞去宫主一职。”令葑莲平静说着,“然后我会离开万应宫,四处流浪。”
“什么?辞去宫主?”男孩果然大惊失色,“那谁要接任?这么大的事情,不能你一个人说了算!”
令葑莲举起手,指向了男孩。
拥有随时随地呼唤业火的能力,无人可匹敌的庞大灵力,还有谁更具有资格主持万应宫?
“我才十八岁。”他眉心皱出几道深纹。
“够大了!我八岁就上任了。”令葑莲疲惫的躺了下来,“我累了,我想要去找寻我人生的意义在哪里。”
“杀光所有的厉鬼妖魔。”男孩说得倒是理所当然。
“瞧,你比我有目标多了。”她说着,身边的斐学正体贴的为她把床的角度放平。
“万应宫不会允许你这样离开——还带了一只未净化的鬼。”男生有点气急败坏,“这是不对的。”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你真的能确定吗?这又是谁界定的标准?”
“我不考虑这么多。”
“我想选择自己的人生。”令葑莲的声音飘渺,“人,永远存在着『选择』这条路⋯⋯”
每一件事,都是从无数个选择中诞生出来的。
任奕佳可以选择站出来跟大家解释一切,可以选择不自杀,可以选择不曝露学生隐私,可以选择不加油添醋的误导家长。
睿颖他们可以选择跟校方沟通,可以选择跟任奕佳摊开来说,可以选择不要设圈套,可以选择阻止家长。
凡事都有选择。
“如果我当上宫主,我的做法会比你更加无情。”男生好一会儿,冷冷的说着。
“无所谓。”令葑莲笑着,他知道表弟受过多大的伤害,应该巴不得杀光所有的鬼妖。
“我也不会什么委托都接,厌恶的人我宁可见死不救。”
“没有人规定要救。”令葑莲看向门口的他,“我说过,凡事都有选择。”
男孩炯炯有神的双目凝视着她,忽然一抹笑。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令葑莲颔首。好累,她想睡了。
听着门打开的声音,她忽而睁眼,及时唤住了表弟。
“瀮焱。”
男孩已出去的身子又探进来,狐疑皱眉。
“试着再次敞开你的心胸,别对人世道如此绝望。”她说着肺腑之言。认识斐学之后,她才有此深深感触。
瀮焱不语,只是用一种冰冷的眼神看着令葑莲,敷衍式的微笑颔首后,退出了病房。
什么事都关乎选择,表姐喜爱的那五个学生,他们的人生因为举发导师而起了轩然大波,家破人亡、自己也受到重创,他知道他们没有人后悔。
这也是他们选择的路。不管百年之后会面对什么,他们已经不能回头。
世界上没有公平的事情,也没有善必有善报、恶必有恶报之论,更有许多事情是无法论断是非。
他只能说,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他不需要爱、也不需要对世道存有希望,更不会像表姐一样,去思考是非对错。
对他而言,只有该死与不该死,标准自在他的心中。
这就是他多年前就已选择的路,永远不会改变。
……
“放我出去⋯⋯有没有人啊!”女孩穿着凌乱的制服,不停敲着眼前的门,“喂——喂——救命!救命!”
“呜呜⋯⋯救救我⋯⋯救救我啊⋯⋯”
女孩惊慌的左顾右盼,她的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整个人挤在窄小的空间里,出入无门。
为什么⋯⋯她不懂,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为什么要这样欺负她?欺负她就会比较快乐吗?看着她痛苦就会很开心吗?
她没有良好的家世,没有优秀的父母,但是她跟一般人一样,非常努力认真的生活,安分守己的念书、过活,从来不曾对任何一个人不好,但是她在学校却一天到晚被人欺负!
所有能想象的花招她都承受过了!她不但没有报复、也没有怨天尤人,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她?
被关在两坪大的储物室里,除了惊恐之外,她再也没有其他情绪了!
“救命!快点!谁来救救我!”女孩几近歇斯底里般的,死命敲着门。
她没有钱办手机,现在也不可能求救,只求校工能够仔细巡逻礼堂二楼的储物间,然后就可以发现她的存在!
只可惜,过了十一点,还没有人发现她被反锁在这里。
女孩缩着身子坐了下来,她打开同学们在嘲弄中扔给她的手电筒,恐惧的照亮这间储物室里。
储物室位在礼堂的二楼隔间里,只有两坪大小,里面塞满了折迭式铁椅与一些破烂木桌,白天看起来没什么,但是在一个人的晚上看起来,这里头感觉好令人不安,更别说连扇窗户都没有的漆黑了!
沙沙⋯⋯迭放的桌椅那边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移动似的,传来不该有的声响⋯⋯
女孩越听,心里越毛,既担心又惊恐的缩在地上,双手搓着双臂,她不敢想象要在这里待到天亮,是多么难熬的事情!
夜深了,她觉得身子骨更寒了。
大胆的往后探向墙壁,她知道自己还有一点空间,撑着地板往门后的角落贴上去。
突然间,手指掠过墙面,竟挖到一处凹凸,而且还扫过了像是纸张的东西。
女孩颤抖着用食指一抠,竟在墙上的洞里挖出了一张纸,那是一张揉成一小团的纸条,带了点泛黄,上头有褐色的色块。
她缓缓打开纸条,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把这种东西塞进墙壁的洞里?
“你也被关在这里吗?”
喝!女孩吓得扔下纸条,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过背脊,再直达脑门。
那是什么纸条?为什么会写那句话?仿佛知道她真的被关在这里似的⋯⋯可是纸条看起来年代久远,好像被塞在那里很久了⋯⋯
难道说,以前也曾经有跟她一样的人⋯⋯被关在⋯⋯这里?
女孩全身绷紧,一些恐怖的想法开始在脑海里浮现。
喀!
某个声音,隐约但准确的从黑暗的桌椅里传出来。
“谁!”女孩宛如惊弓之鸟,把手电筒移向堆栈的课桌椅。
喀吱——吱吱——吱——吱——
某个像指甲刮地板的声音倏地传来,划破了夜里的宁静,也划开了女孩力持的神智。
“什么人!谁在那里!”她贴着墙缝站了起来,恐惧的尖声喊着,手电筒胡乱照着,因为再怎么看,这里面都不可能再藏人了!
这只是间小小储物间,光是塞进她已经很困难了,更别说里头这密密麻麻的课桌椅了!
怎么可能会有人!
吱——喀喀——吱——
“啊呀——来人啊!放我出去!快点快点!”女孩不顾一切的使出全身的力气,意图敲破那明明只是木制的门!
她喊到声嘶力竭、敲到双手流了血,门外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而门内的动静却越来越清楚⋯⋯越来越明显。
喀啦喀啦⋯⋯布满灰尘的课桌椅开始莫名的震动起来,而声音却越来越近⋯⋯
冷汗浸湿了女孩白色的制服,她紧紧贴着墙,一双手剧烈的颤抖着,却还是照向黑暗深处。她知道⋯⋯她心里知道⋯⋯那里有着什么东西,而且就要出来了,就要出来了——
啪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