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出土的骷髅,化验结果是一副年轻女性的骨骸。
因年代久远,皮肉早已腐化殆尽,骨骸发黄,一头长发也脱落,无其他证件,透过牙齿及亲属DNA比对,证实身份为月光岛居民张秀婷。
经勘验发现颈椎处非自然断裂,分析生前受外力袭击致死。
死者母亲表示,十二年前的八月十三日晚上八点左右,当时年仅十八岁的女儿声称心情不好,独自步行前往月牙湾看海,结果直到隔天都没回来,当时曾报案协寻,但始终没有消息。
很多村民都说她女儿可能是偷偷交了男朋友、跟人家跑了,或者是被网友诱拐走了,怎样也没想到原来早就惨遭杀害,埋尸在岛上的海滩。
这桩骇人听闻的妙龄女子凶杀案曝光后,警方积极想查出凶手进而绳之以法,无奈案发时间距今已有十余年之久,能够掌握的迹证线索有限,案情陷入胶着。
阿凯认为小鸿频频见鬼,应和当初在月光岛上挖到头骨的事有关,于是和睿颖再度来到“海之家”。
受到月牙湾骨骸案的影响,岛上游客更少,民宿的生意更差了,老板娘看到他们来,很是高兴,非常热心地招待。
吃午餐的时候,偌大的餐厅只有他们两个客人,老板娘上完菜后就在一旁和他们闲话。
“真是有够夭寿的,村子里怎么会出了这种事啊?死者是阿鸾姨的女儿,死的时候才十八岁而已呢,正是青春的时候,到底是哪个夭寿短命没天良的干出这种事……我看到阿鸾姨她老人家哭成那样,就觉得很伤心……”老板娘一边感叹,一边用围裙拭泪。
“老板娘,你认识死者张秀婷吗?”睿颖好奇地问道。
海之家的老板娘看起来年纪大约三十多岁,张秀婷要是还活着,今年三十岁,彼此年龄相近,如果两人相识的话,她想或许可以从老板娘那边得知更多关于死者的线索。
“我不认识她,我不是本地人,几年前才嫁来这里的,不过我认识阿鸾姨,以前我们店里生意好的时候,还曾经找她来帮忙,她是个好人,家里不是很有钱,但从来不计较我们给她的薪资,我们能给她多少,她就收多少。谁知道她女儿死得那么惨,现在连杀人凶手都还找不到,真是老天没眼!可怜阿鸾姨年轻时就死了老公,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好不容易养大了,又遇到这种事……”
阿凯注意到原本贴在柜台后方那些历年游客的照片少了好几张,熏黄的墙面上留下十几个白色的长方形,显见刚取下不久。“原本贴在那里的照片哪里去了?”
“那个喔,被警察拿走了,他们说要调查案发那年夏天来过岛上的游客。我想大概查不出什么吧,那么久的事了,就凭几张照片能查到什么东西?而且听说十几年前月光岛的游客还很多,那些人也不一定都会住在我们这里啊。”老板娘不以为然地说。“不过警察大人既然说要那些照片,我们就尽量配合就是了,希望能早日找到杀人凶手。”
吃完午饭,老板娘走进厨房准备餐后水果,出来后见睿颖已将桌面的碗碟厨余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感到过意不去,连忙说道:“哎呀!客人你太客气了,放着给我收就好了啊,真是不好意思!对了,我要提醒两位一件事,没事最好待在我们民宿里,少到外头去走动。”
“为什么?”睿颖奇怪地问道。
“这大热天的,外面日头毒,很容易中暑,还有,”老板娘靠近他们,压低声音说:“不知道为什么,岛上的居民一直都很讨厌外地来的人,对外地人很不友善,月光岛近年来游客越来越少,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加上阿鸾姨她女儿的命案,现在村民们更排斥外地人了,你们要小心一点。”
“他们认为张秀婷命案是外地人做的?”
“当然啊,当然是外地人做的,我也是这么觉得。”老板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岛上居民才一百多个,大家彼此都认识,感情深厚,不可能会杀害自己村子里的人啦。而且警察调查过了,阿鸾姨的女儿失踪那天,村里刚好也在举行三年一次的庙会,大部分的人都在庙那边,大家可以互相作证,没有人有犯案的嫌疑。”
“喔。”睿颖点点头。
“记得喔,没事不要到外面去。虽然这样有点失礼,但我是为了你们好才这么说的。”老板娘叮嘱道,脸上的表情有些歉然。
……
位于二楼的房间面向大海,阿凯站在海风习习的阳台上,望着民宿后方不远处的废弃游乐园,及园区外围那条通往月牙湾的外环道,陷入深思。
凶手是基于什么原因,将尸体埋在那个地方呢?
以风水来说,海滩绝对不是好葬地。是就近弃尸,抑或者是担心死者报复,刻意将尸体埋在烈日铄形的沙地,防止冤魂作祟?
他想去发现骨骸的地点看看,但睿颖仍沉睡未醒,只好耐心等待着。
整个下午,她都在昏睡中度过。
窗外骄阳如炽,暑气蒸腾,她身上却裹着厚厚的被子,不胜寒冷的样子。
阿凯来到床边,心疼地凝视着她疲惫的睡颜。
虽然大难不死,身体却变得异常羸弱,仿佛一阵风、一场雨就会将她带走似的。
看着她的时候,他总是很担心她的身体状况;看不到她的时候,他更是放心不下。
他伸出手,想摸摸她柔嫩的脸庞,又恐不小心惊醒她,所以迟疑了一会儿。犹豫不决间,睿颖已经睁开眼睛,并抓住他悬在空中的大手。
“你醒了。”
“对不起,你特地陪我来这里,我却一直在睡觉。”她知道这次月光岛的事,阿凯本不想插手,但念在小鸿是她的朋友,他才勉强答应帮忙。
“能陪在你身边,我已经很高兴了。”每次一想到差点失去她的事,他就痛不欲生。
睿颖开心地微笑,将他的大手拉过来,亲吻着他的掌心。
他的手掌上有许多大大小小的伤疤,皮肤十分粗糙,几乎磨破她细嫩的嘴唇,不过她毫不在意。
“上午开了那么久的车,你不累吗?”
“不累。”
“可是我很累,陪我睡一下吧。”她不由分说地将阿凯拉上床,体温比常人低很多的身躯像只猫一样蜷缩在他怀里。“我刚才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恶梦,小鸿他们挖到头骨的那天晚上,我也做了一样的梦,好奇怪……”
夜深人静时分,阿凯和睿颖来到废弃的游乐园中,他们小心翼翼地穿行在林投树丛间的石板路。
借着月亮的光辉,她仔细辨识周遭的环境,忽然在一根早已毁坏的路灯杆前停下脚步。
“这里就是你梦里的地方?”
“好像是。这边有六、七棵木麻黄长在一起,路灯下一棵龙血树,跟我梦见的一模一样。梦中的那个长头发女生,就是在这几棵木麻黄下遭到袭击,她拼命抵抗,结果被活活勒死……”她面露不忍的神情。
“有看到凶手吗?”
睿颖摇摇头,“那天没有月亮,当时的路灯又很暗,看不清楚。”
阿凯朝四周张望了一下,此地荒废已久,到处都是比人还高、盘根错节的林投树,想从这里找出十几年前凶杀案的蛛丝马迹,难度大概是海底捞针。
“我们去埋尸地点看看。”他扶着睿颖继续往前走,走了将近三十分钟、攀爬过倾颓的围墙,才抵达月牙湾。
视野辽阔的海岸边空无一人,只有一片清冷月光。埋尸地点附近拉起黄色封锁线,他们只能远远眺望。
“你梦中的凶手只有一个人吗?”他突然问。
“我不清楚,梦中的场景太暗了。”
“应该有帮凶。”
“为什么这样认为?”
“那个人遇害的地点离海滩不算很近,如果凶手只有一个人,很难把尸体运到这里。而且你说当天没有月光,黑暗中更难行动,也许有人在旁边帮忙照明、协助弃尸。”
“有道理。”
“还有一点,因为游乐园的围墙倒塌了,我们才能轻易地攀越到海岸这边,但案发那年游乐园仍正常营运,当时围墙应该是完整的,凶手如何带着尸体翻越两公尺以上的高墙?”
睿颖认真地思索,“会不会是走外环道呢?”刚才阿凯开车绕行游乐园的时候她有注意到,靠近外环道那面的栅栏比较低,而且有其他小门可以出入,不像毗邻海滩这边的围墙高耸。
“当年岛上游客很多,经由外环道弃尸,被撞见的机率太高了。”
睿颖点点头,“也对,民宿老板娘说,外环道是唯一一条通往月牙湾的路,除了岛上土生土长的小孩会从夜间休园的游乐园抄近路之外,游客都是从跨海大桥那边走外环道的,在村子没落之前,那条沿着海岸线修筑的村道还是夜游的胜地。”
“土生土长的小孩?”阿凯神色微变,似乎察觉到什么。
“怎么了?”
“海边风大,我们先回去再说。”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