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喵！喵！”

神使龇牙咧嘴地对着巨狐咆哮，然而幼猫的型态让它气势大减。

小岛田草草为自己包扎好手臂的伤口，随即自身后的背包取出符纸，点燃后以火焰在空中写下一串咒祓词，再将灰烬一气吹到神使身上。

不料神使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化出猛虎法身，而是文风未动地维持着橘色小猫的外形。

“怎么会？”小岛田不禁愣住了。

前次在神社对上荒魂大人的时候，神使明明不需神咒助力就可以自行现出虎灵真身，为什么现在他都已经施咒了，却毫无影响？

九尾黑狐现形后便踞坐于地，慢悠悠地用舌头舔舐着锋利如镰刀的尾巴上的血迹，接着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仿佛觉得很无聊。

“跳梁小丑，把戏变完了吗？”黑色巨狐骤然口吐人言，咧开长长的嘴巴，看起来像在大笑一样。

“可、可恶！”小岛田心知眼前的巨大妖狐绝对不是易与之辈，但对方嘲弄鄙夷的语气令他心头火起。

他忿然取出长串念珠，双掌合十，催动具有攻击性的梵音咒语。

只见黑狐纵身向前飞跃，镰刀状的长尾横扫而过，小岛田掌中的长串念珠应声断裂，手臂也瞬间新添数条血痕。

神使怒不可遏地扑向对方，可惜体型相差悬殊，被黑狐前爪一掌拍下，踩在地上。

“无用之物，留着多余……”

黑狐正要施劲踩烂爪下的小猫，淋得落汤鸡似的小胖刚好在这时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踉跄地扑倒在地。

“欸？这里没有下雨啊？真他妈的神奇了……”一抬头，正对上一双狭长邪气的狐狸眼，小胖不由得惊呆了。

“哇靠！狐……狐狸？”

“又来了一个『特牲』。我对公的精元没有多大兴趣，但既然自己送上门，也只好勉强笑纳了！”

黑狐话声甫落，身后九尾镰刀同时竖起，一字排开，有如孔雀开屏，却是锋芒铄铄。

“小胖快闪开！”

小岛田取出背包里所有的符咒，准备抵死一战。

眼前巨狐妖气强大，他知道自己完全不是对手，但希望至少能保住小胖和神使。

黑狐一脚踢开小猫，伸长镰尾刺向小胖，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从天垂降无数红褐色的须根，牢牢捆缚黑狐。

与此同时，天际闪过一道惊天霹雳，一棵硕大无朋的老榕树在雷光中现形，滂沱大雨霎时倾泻而下。

趁黑狐被老榕树的须根绑住，小岛田立刻抱起气息奄奄的神使，放在肩上，再将吓得软脚的小胖拖到老榕树的树干旁。

“……身为狐属之中最有灵性的貔狐，不思好好炼气修行……竟也走起采补之流的旁门左道了吗？”老榕树缓缓说道。

遭到捆绑的黑狐并不挣扎，只是轻蔑地冷笑一声。“你这老树精也敢多管闲事？都已经自身难保了。”

“……那孩子说得对，本座堂堂山神，驾前岂容你这畜生猖狂……”

黑狐嗤笑道：“山神？哼！你我道行相近、修为相当，凭什么畸零山由你称神？老家伙，也该让贤了！”

“你行不从径……滥杀无辜……干犯天律，天诛将至，尚且痴心妄想吗？”

“少废话！有本事，让我见识见识你所谓的『天诛』吧！”

黑狐劲运全身，腾浮而起，九条镰尾在空中狂肆张扬横扫，所到之处枝干须根尽断，漫天鲜红汁液溅洒如血，落叶纷飞。

“山神大人！”小岛田紧张地大喊。

…………

深夜十点多，曹承羽结束手边工作后，自总公司驱车南下，前往丽环所在的医院探视。

丽环的状况比上一次见到时更差，卧床许久的躯体显得干瘪枯瘦，毫无生气。

将从快餐店买来的餐点递给玉琴的时候，她勉强打起精神对他笑了一笑，但看得出来神态十分疲惫，似乎也已经到了极限。

他心情沉重地回到深山的别墅。小鸿和阿星看到他回来，非常开心，仍旧有说有笑、嘻嘻哈哈，只是神色间略带犹疑，欲言又止的样子。

在他的尽力斡旋协助之下，编剧组虽维持每个月稳定过稿，收入不成问题，然而组内成员长期不回总部、不进片场，终究不成体统。

承羽知道他们大概是想问：什么时候可以回公司，或者是公司高层还可以容忍他们在外滞留多久吧？但他们不问也好，即使问了，自己此时也没有答案。

回到房里，上周小雨请他转交的那封辞呈，尚且原封不动地放在梳妆台上。

黑暗中，苍白的信封，犹如当时小雨苍白的容颜，隐隐刺痛他的心。

他放下行李，手握辞呈，回忆起小雨对他说的话。

“组长，这个，麻烦你明天回公司的时候，帮我转交人事处。”出院后不久，小雨突然跑来找他。

他接过一看，发现是封制式的辞职信。

“你要辞职？为什么这么突然？”承羽大为震惊。

“我已经考虑很久了。这几天住院，我一直在思考这件事。我原本想帮丽环前辈保住她的职位，可是我发觉自己能力不足，太过逞强的结果，就是拖累组长跟大家，我很抱歉。”她歉然地说。

他以为她是由于前几天被董事长退稿的事，信心受到打击，于是温言说道：“没有这回事，你一个人负责两份剧本，已经表现得很好了。你进编剧组一年多，应该知道退稿、修稿都是家常便饭，不需要因为这样就否定自己的能力。我在公司近十年，你是我见过最认真且优秀的编剧。”

他所认识的小雨一向坚毅，而且韧性过人，不管交代她什么工作、面对什么难题，她总是拼全力完成，从不推托逃避，他的劝慰确实不是溢美之词。

睿颖摇摇头，“自从回到这个村子之后，各种怪事接踵而来，我没能好好完成自己分内的工作，还连累组长替我收尾善后，是我失职，所以我决定辞职，请组长找人递补我的位置吧！”

“你离职后，公司势必要再征几名新编剧递补你和丽环的位置，这么一来，小鸿、玉琴他们就一定得回公司了，因为编剧组需要重新磨合，不可能将新来的编剧晾着不管。我们回去了，丽环怎么办？”

“我已经想好了，这几个月来，琴姐为了前辈和剧本的事，已经心力交瘁，也应该让她休息了。丽环前辈没有亲人，你们回公司之后，我会请看护来照顾她，不用担心。”

“那你呢？”这是他最在意的问题。

“我要留在这个村子里，继续寻找解救前辈的方法。”

承羽不同意地说：“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不放心。编剧组按目前的模式运作，也无不妥，你没有辞职的必要。丽环的事，我和小鸿、阿星虽然帮不上忙，但至少陪你一起承担，你不要一个人扛。”

“大家都辛苦很久了，也已经很累了，请组长带他们回去吧！如果我当初别让前辈来这个村子，她就不会出事，所以我应该负起责任。”

“这怎么会是你一个人的错？要这么说的话，我也该负责任，是我带大家到这里的。这样吧，让小鸿、玉琴他们先回去，我留下来陪你……”

“不要，组长，你为我做的够多了，多到让我良心不安，我不想再欠你人情。”她辞职的主因，就是不愿再拖累他。身为一个编剧，却要组长徇私替她修稿才能过审，她实在于心有愧。

“你跟我不用这么见外，其实……”承羽话说到一半，突然沉默了，仿佛在考虑些什么。过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心似地说：“其实我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