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何必对小雨这么严厉呢？为了不让她再进防空壕冒险，阿岩刻意骗她这样会引起浩劫，相信小雨会有分寸的。”下山途中，李景扬一边开车，一边说。

后座的李松平一脸凝肃。“我看得出来，这孩子跟她爷爷一样顽固，而且过于妇人之仁，如果不严厉地告诫她，我怕她为了救人会连自己的命都搭上去。”

他说着叹了一口气。“她若不在这个村子，我管不着；既然回来了，我就有义务护她周全。这也是为了阿凯。”

“阿凯……阿凯这孩子就是这么死心眼。”李景扬苦笑着说，语气却满是溺爱。“虽然他没说什么，但我看得出来，小雨回到村子让他非常高兴。”

“去崇德宫吧！我有话问阿岩。”李松平说。

李景扬依言开往崇德宫方向。

刚回到庙里不久的萧岩见他们两人来了，连忙把手上那支脏兮兮的手机放入夹链袋，丢进抽屉，然后拿出上等的茶叶，洗手泡茶。

李松平在萧岩平日惯坐的位子坐下，李景扬和萧岩则恭敬地侍立在侧，不敢就坐。

李松平慢慢喝了一口热茶，问道：“防空壕的情况如何了？”

“我方才去看过，结界的裂缝越来越大，而怨气越来越重，恐怕难以久持。”萧岩平静地说，似乎对这样的状况早已心里有数，虽然担忧，却不惊惶。

李松平眉头微皱，“真的没有办法补救吗？”

“当年伏公所设风天法阵，阵眼有三，其中之一在东南方麒麟瀑布下方深潭，借助潜修的蛟龙之力镇压，不料数十年后神龙得道，升天而去，导致阵眼残破。这是天数，非人力可以挽回。”

三人沉默许久，李景扬小心翼翼地说：“虽然少了蛟龙之力，但是麒麟瀑布风水宝气仍在，或许还能补强？”

“补强的方法当然有，只是……”萧岩迟疑地看了李松平一眼。

“『打生桩』？”

数十年前，蛟龙升天、阵眼破损之时，江伏藏和李松平针对这情况讨论过无数次。他也曾向江伏藏追问过补救的办法。

江伏藏告诉他，补救的办法不是没有，但过于残忍，大伤阴骘。

这个办法就是所谓的“打生桩”——以活人进行献祭，沉于瀑布深潭，靠“人柱之力”取代蛟龙之力。

虽然人柱之力远远比不上蛟龙之力，但聊胜于无。

李松平认真的考虑过这个做法，无奈江伏藏坚决反对，而且当时也找不到合适人选，所以也就罢了。

“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用来『打生桩』，没有天赋灵力的人，就算献祭一万个也无济于事。”萧岩垂眼小声说道：“眼下能够用来献祭的，唯有一人……”

李松平神色大变，“你说阿颖？这绝对不行！”

“对啊！绝对不行！”李景扬连忙跟着说。“而且江世伯早已封住小雨的灵力，如今她和普通人无异，哪里还有力量成为人柱！”

“伏公当年确实将她天生的灵力全数封印，以至于几乎感应不到她身上那股异于常人的力量，但我日前无意间发现，阿颖竟有和亡者沟通的能力。”

“和亡者沟通？”李景扬面露困惑。

“一般孤魂野鬼若无神明作主恩准，不能随意开口说话。但阿颖可以听见死者的声音，甚至和亡魂进行对话，我猜想，是她身上潜藏灵力的威能。要是伏公施加的束缚不再，牺牲继承了伏公灵力的阿颖来『打生桩』，绝对可以大大强化风天法阵……”

“闭嘴！阿岩，你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李景扬忍不住厉声谴责。

“我也不想，但一个人的牺牲，可以挽救数千村民的性命，是你会怎么选？”萧岩面露不忍，但仍冷静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那么爱牺牲，你自己怎么不去牺牲？拿别人的命来拯救那些村民，不就好伟大、好了不起？”李景扬气得反唇相讥。

“我没有那种天生的灵力，否则……”

“不准再提这件事！”李松平果断打断萧岩的话。“阿颖是我未来的孙媳妇，谁也不能动她！”

“孙媳妇？”萧岩愣了一下，总是绷紧的脸难得出现笑意，却是比哭还难看的苦笑。“李老，您应该知道他们不能在一起……”

“谁说的！”

“伏公、前任宫主和我，耗尽毕生心血，苦心孤诣全力栽培阿凯，是为了……”

“我不管这些，我只知道，当年让我唯一的孙子接受这么严苛的乩身修炼，无非是为了我的兄弟和他最疼爱的孙女。只要能保全阿凯和阿颖，就算牺牲那些村民，也无所谓。”李松平异常冷静地说。

“李老！您怎么能这么说！村民是无辜的！”

李松平笑了一下，看向萧岩的眼神却十分冷酷疾厉。“村民无辜，那江氏一族和我家阿凯就活该？伏藏兄为那些人做的已经够多了，多到令我生厌！你自己说，因果报应，能让两个小孩子来承担吗？”

“这……”萧岩一时语塞。“可是……伏公的心愿……”

“伏藏兄的心愿，就是让他最疼爱的孙女过着安稳无忧的日子！你不过是他的后辈，能比我更了解他？”

萧岩不禁默然。他不认同李松平的说法，但没有话可以反驳。

虽然曾蒙伏公指点道术，但因辈分相差悬殊，他确实不敢自认为有多了解伏公的想法。

“伏藏兄当年为了封住阿颖身上的力量，费尽心力，江李两家为此也付出极大的代价，你可知为了什么？”

“晚辈不知。”

“就是怕阿颖被你们这些自私自利的人，以大义为名而随意牺牲掉。”

“我……”对方毫不留情地指责，让萧岩羞愧地垂下头。

李松平见状，语气稍稍和缓一些：“我年轻的时候，也曾经像你一样，想采用『打生桩』的方式补强法阵，将牺牲降到最低，但伏藏兄告诉我，人命不因多寡而有轻重之别。再说，牺牲一个人当『人柱』，能顶上多久的时间？若干年后，『人柱』毁坏，结界裂缝再度出现，那时又要再牺牲谁？这不是个办法，你懂吗？”

“是……晚辈知错。”

李松平点点头，作势起身，李景扬和萧岩连忙上前搀扶。

“你的工作，就是继续留意法阵的变化，还有，千万别让阿颖再跑进防空壕！她若有丝毫闪失，我唯你是问！”

“是。那阿颖的朋友如何处理？她的魂魄失落在法阵结界之内，要援救相当困难，但如果不设法施救，只有死路一条。”萧岩请示道。

“不管闲事。”李松平随口说完，转身离开。

刘梓桐失踪之后，警方投入大量警力搜索，地区搜索队也热心协寻，但遍寻无果，连尸首都没有。

她为了等候承羽离开片场而失踪，让他良心不安，所以他在公司及片场附近张贴上千张寻人启事，也利用网络寻求帮助，可惜都没有消息。

直到三个多月后，丽环神色惨然地告诉他，刘梓桐可能凶多吉少了，因为她在片场看到刘梓桐的亡灵。

虽然死状极惨，残破的形体几乎不成人形，但尚能从那张相对保存得较好的脸皮认出，确实是她没错。

“这……这是真的吗？”承羽声音颤抖。

“真的啦！我会拿这个开玩笑吗？”丽环红着眼睛说。“我真的看到她了，她的样子好惨，头发大半脱落，裸露的头骨破裂凹陷，左手手掌只剩一半，身上残破的洋装都让血给染红发黑了……好好的一个女孩子，怎么会变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