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颖满头雾水地看向承羽。
萧伯伯说她不可久留,老婆婆的鬼魂劝她赶快走,这位明显和祖父相识的道士爷爷也叫她尽快离开,但她走了就没事了吗?
那已经出现裂痕的封印呢?
西北山巅逐渐聚积的阴气呢?
这些都不用管,只要独善其身就好了吗?
“听起来,似乎你继续留在这个村子会有危险,不如我先带你离开,丽环有玉琴、小鸿他们照料……”承羽担忧地看着她。
他不自觉想起返回公司的前一天,在崇德宫随意抽的诗签——“与子同归”,或许神明的旨意是要他带着小雨一同归去?
他从不迷信,此时却不禁想着:如果当时真的带她一同回公司就好了……
睿颖摇摇头,道:“再过一阵子吧,至少得先救回丽环前辈,她因我而来,我不能丢下她。”
她不知道自己继续留在村子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危险,但要她抛下生死未卜的前辈不管,她做不到。
何况,现在她有一个不能离开的理由。
隔天早上,承羽和她正准备出门去找宫庙,别墅里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睿颖惊讶地看着李景扬,和他小心翼翼搀扶着的那位老态龙钟而威严不减的老翁——阿凯的祖父李松平!
“叔公,伯伯。”她礼貌地称呼,把他们请进客厅。
阿凯的祖父和她爷爷情同兄弟,所以她从小敬称为叔公。
“叔公和伯伯怎么突然来到这里?应该是我过去请安问候才对。阿凯呢?怎么没有跟你们一起来?”她好奇地问。
进门的时候,李景扬低声嘱咐:“我们瞒着阿凯来的,阿凯一大早就去山上梅园看梅花授粉的情况,千万不要让他知道这件事!”
看李父慎重其事的样子,她不禁有些不安。叔公和伯伯瞒着阿凯来,到底是什么事啊?
“畜生!还不跪下!”李松平在沙发上坐定之后,立刻一声重喝。
睿颖还没反应过来,李景扬倏然应声下跪。
眼见长辈都跪了,她吓得连忙跟着跪在地上,承羽则远远待在客厅角落,心知当下自己不便多事。
“叔公,伯伯,这是做什么?”
“我叫他跪,是因为这畜生教子不善,导致阿凯做出对不起伏藏兄的丑事来!”李松平怒气腾腾,满是皱纹的脸显得更加严肃可怕。
“阿凯?阿凯怎么了吗?”她紧张地问。难道阿凯闯了什么大祸了吗?
她知道叔公虽然非常疼爱阿凯,但自幼对他的管教也是异常严厉,从不徇私宽贷,她不禁为阿凯感到担心。
“你问阿凯怎么了?这小畜生不是趁你借住在李家的时候,对你做出不轨的事吗?”李松平说。
“没有啊!叔公,您误会了,阿凯没有对我怎么样!”她连忙解释。
“你还替那小畜生辩解!我都已经听说了。如果阿凯没有对你做出禽兽不如的事,你脖子上的围巾是想掩饰什么!”
“这个……这个是……”
李景扬惶惶然抬头看向睿颖的脖子。
他和沈秋棠虽然暗自希望小雨可以成为他们李家的媳妇,但他绝对想不到阿凯会这么快就对小雨下手,还传得人尽皆知,连他那隐居深山的老父亲都听说了!
“畜生!头抬太高了!”
李松平一声怒斥,李景扬立刻把头垂下来,不敢再抬起。
李松平转向睿颖,神色略微平和地说:“我今天来,是为了上门提亲。听说现在江家能替你作主的,只有你家二姑阿兰,把她的地址给我。还有,请你看在老人家的面子上,原谅阿凯这小畜生。我只有这么一个孙子,必是我溺爱不明,纵坏了他……”
“叔公,这不关阿凯的事!”情急之下,她拉开缠绕在脖子上的围巾,露出四条黑色抓痕和淡粉色的数点瘀血。
看到横亘在白皙颈项间那些兀自狰狞的怪异爪痕,李松平不由得一怔。
“这些伤痕都是缠着我的恶鬼造成的,是阿凯救了我,他真的没有做出任何不该做的事,请你们不要误会他。”
李松平愣了许久,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有对不起伏藏兄,否则我百年之后真没有脸去见他。不过,你和阿凯的事,如今传得不堪入耳,于你名声有损,为了负起责任,我还是得向你二姑提亲,想来阿兰也十分乐意。”
“我的名声倒无所谓,叔公请不要多虑……”
李松平瞇起了眼睛,“你的意思是,嫌弃我们李家?认为我们阿凯配不上你?”
睿颖尴尬地说:“不是!不是!我怎么敢这样想!只是觉得现在谈论结婚的事太早了,我才刚从学校毕业不久,还想再工作几年……”
见她困窘为难,李景扬忍不住帮腔:“爸爸,小雨说得也对,她和阿凯都还很年轻,才二十出头的人,来日方长,也不用急于一时……”
李景扬好说歹说许久,好不容易才把李松平安抚住了,不再坚持要睿颖把她姑妈家的地址交出来。
“好吧!你跟阿凯的婚事择日再议,我先回去了。”李松平临去之前,语重心长地对她说:“对了,我听说了你试图找宫庙法师闯防空壕的事。虽然我知道没有人胆敢这样做,但还是要警告你——不要轻举妄动。万一惹出祸端来,即使你是我未来的孙媳妇,我一样饶不了你!”
对于李松平的告诫,她感到十分惊讶——消息这么灵通,真的是隐居深山、不问俗事的老人家吗?
还有,那么多宫庙的人同时拒绝她的请托,态度坚决不留余地,会不会与李松平有关呢?
两人离开后,一直静静待在角落的承羽走过来将她扶起,协助她坐在沙发上。
“组长,谢谢你。”她感激地说。直挺挺的在坚硬的花岗石地板上跪了这么久,她的膝盖都有点麻了。
承羽在她身侧坐下,神情显得有些懊恼。“日前再度攻击你的恶鬼,是刘梓桐对吧?这几天我回公司,发现她似乎没有跟着回来,心里就觉得很不安,果然缠上你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犹豫了一下,“我不知道要怎么说。如果我告诉你实情,你打算怎么做呢?你会使用我爷爷的五雷符,让刘梓桐魂飞魄散、不得超生吗?”
“你……”承羽诧异地看着她。
“抱歉,我听到那天你和萧伯伯的对话,我听到你说刘梓桐生前是个可怜的人。组长,你能告诉我,刘梓桐是怎么死的吗?”
他沉默了一下,“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
“我只知道她失踪了。”承羽神情哀伤地说。“有一天深夜,刘梓桐在片场外面等我下班离开……”
睿颖心中一凛,想起那个可怕的恶梦,又想起组长房间的照片,忍不住问道:“她是组长的女朋友吗?”
“不是,我和她不熟,她是片场的工作人员,只有偶尔在片场遇到时会点头打个招呼。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深夜两点多,她会带着给我的消夜在那里等我。”
那你怎么会知道她在等你,又怎么会知道她手上提的消夜是给你的呢?睿颖按下心中的疑问,耐心等待承羽继续述说。
“片场大门的监视器拍下她等候的身影,但我还没离开片场,她就不见了,那一袋消夜丢在大门附近,袋子里有一封收件人写着我名字的信函。”
睿颖恍然大悟。原来是一封未能亲手送出的情书……不知道为什么,她感到有点哀伤。
那封遗落在片场大门的信函证实了失踪者刘梓桐的身份,情书最终也成了遗书。
“刘梓桐从此失踪,下落不明。直到有一天,丽环告诉我,她看到刘梓桐的鬼魂出现在片场,死状凄惨地跟在特定一群人后面。”
特定的一群人?睿颖直觉联想到昨夜看过的新闻。
“是当年死在片场大火的那六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