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点口德吧,你们这些女人,从年轻到老都是一个样,嘴巴这么歹毒。你们忘了庙里的老宫主曾经说过,伏藏兄对我们附近这几十个庄头有大功德吗?看在伏藏兄的份上,再怎么样也不该随便议论他的后人!”
听那位老伯这么说,她一时反而不好意思回头找人吵架。
正犹豫着,卖鱼的大婶温言对她说:“山里的女人日子过得无聊,也没别的消遣,就爱这样东家长西家短的乱嚼舌头,别放在心上。你妈妈只是水人没水命,不是什么狐狸精。”
睿颖感激地抬头看了她一眼,“谢谢。”
至少有人让她感觉到,不是所有的村民都是那么浇薄。
阿凯身体复原如初,不用再三餐清淡,所以她精心准备了满满一大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有毛豆虾仁炒蛋、翡翠椒镶肉、芙蓉蟹肉、三色蛋、清蒸鲈鱼、三杯中卷、百合山药鸡汤、黄鱼苋菜羹、糖醋排骨……
他坐在餐桌前,惊讶地看着那十几道颇费功夫的菜。
“你一个人煮的?”
“难道你看到我背后有小帮手?”她微笑道。
他笑了笑,“我妈连我喜欢吃什么都告诉你了?”
“没有,我只是记得你小时候爱吃这几道菜,所以就试着煮看看。有些菜我以前没煮过,请多包涵。”
“看起来厨艺很好,你真厉害,现在完全是贤妻良母的样子。”他忍不住赞美。
“我住在姑妈家的时候,表姐们都在国外念书,姑妈吃不惯外佣的料理口味,所以都是我负责煮饭。”她一边说,一边帮他添好饭、盛好汤,拿好餐具,连现调的新鲜水果茶都倒好了。
“不要把我当成病人,我已经好了。”
“今天晚上我就要回山上别墅,可没有机会再帮你服务了。”她半开玩笑地说。
他沉默了,没说什么,低头吃饭。
“对了,我梦见土埆厝的老婆婆,她请我代替她向你道谢,是你帮她达成多年来耿耿于怀的心愿。”
“举手之劳而已。”阿凯淡淡地说。
“阿凯,我也要谢谢你……”谢谢他救了在时光长河另一头愧悔不已的自己。
正说着,放在围裙口袋的手机铃响,她拿起一看,是承羽。
“组长,有什么事吗?”
“听说你还在阿凯家,我下午过去接你,方便吗?”电话那头传来他儒雅温柔的声音。
“组长你回来了?怎么这么快?”不是才回公司三、四天吗?
“董事长交办的事项处理完了,我放心不下……丽环,所以回来看看。如今还在高铁上,等一下小鸿和阿星会来接我,顺道去载你。”
“但是……”她迟疑着。
“你不方便吗?很抱歉造成你的困扰,但是我们要开会……”
承羽一贯客气而坚定的语气,让人无从拒绝。
“可以稍微晚一点吗?至少让我等到伯父和伯母回来。”
组长说要开会,必定是从公司带回来很重要的消息,但她受人之托,不能不忠人之事。
“好,那等你电话。不管多晚,我都会去接你。”他温和地说。
“……谢谢组长。”组长果然是个好人!
和煦的阳光懒洋洋地从大片落地窗洒进屋内,庭院中盛开的紫荆花不时飘入带着甜味的淡淡幽香。
一个寂静的午后,偶有微风拂过,响起细细的花瓣落在枯叶上的声音。
阿凯坐在书桌前,对着厚厚数迭空白的各色符纸练习画咒。
睿颖替他的大床换上洗净晒干的新床单和新被套,再用抹布擦拭那几个摆放全套《道藏》的巨型书柜。
“你不用这么辛苦,我妈会定期请人来打扫的。”阿凯抬头看着她忙碌的背影,感到过意不去。
“不辛苦,举手之劳而已。”她回头微笑,“你当我不在就好了,专心画你的符咒吧。”
见她执意,阿凯便也不再干涉。他聚气凝神,垂眸低声诵咒:“天地穹苍,律令九章;灵符凤箓,烈日飞霜;神临笔振,道气显扬。”接着以毛笔蘸朱阳之墨,在一张黄色符纸上飞速挥毫。
一气挥就之后,他把那张书写着大梵起云符的纸笺拿起来看了看,感觉不满意,于是摆到一旁,又抽过一张新的。
苦练许久,看着那一迭快堆成小山的报废符纸,他轻叹一口气,“我实在不太会画符。师父说,你爷爷是符箓高手,可惜我来不及向他老人家学习。”
“我爷爷大概也不是一开始就会,阿凯慢慢练习,以后必定也很厉害。”
“等我画出有威力的道符,第一张一定送给你!”
“好啊!我非常期待。”她开心地说,走过来泡了一杯茶递给他,顺手整理一下桌上凌乱的各色符纸。“这些符纸的颜色不一样,有什么分别吗?”
“黑符五行属水,用来辟火镇宅;青符属木,木属阴,用于斗法及调遣阴兵;黄符属土,可以除煞驱邪,阴阳通用。”
睿颖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符咒只有黄色一种。”她拿起架在砚台旁的朱砂墨条缓缓研墨,在砚台上磨好足量的朱墨之后,又走回去清洁书柜。
过了一会儿,李景扬和沈秋棠回来了。
阿凯帮睿颖提着她前几天带来的小行李箱和笔电包下楼。
“小雨,这几天辛苦你了!谢谢你照顾阿凯!”沈秋棠一见到她就热情的招呼。
“没什么,是阿凯照顾我比较多。”睿颖不好意思地说。
“对了,”沈秋棠转向阿凯,“这次去你小阿姨家,遇到隔壁杨伯伯的女儿,她还问起你,说很想你呢!你还记得她吗?”
“不记得。”
“怎么会不记得呢?杨伯伯的女儿跟你同年纪,你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还把人家误认成小雨……”
“妈!”阿凯有些局促地打断她的话。
“好好好!我不说了。”
“小雨,你这么早就要回去了?”李景扬注意到阿凯手上的行李。“留下来吃晚饭吧!晚一点阿凯再送你回别墅。”
“谢谢伯父,但我同事有事找我,等一下他们会来接我。”
“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沈秋棠遗憾地说。
向他们两人道别之后,阿凯陪着睿颖到外面等承羽。
盛开的红花石蒜在夕阳余晖下,更显得艳红如血。晚风过处,时有花瓣纷舞,一片红雾仿佛蔓延到西北山区。
她站在花田边眺望,一朵飞花偶然落在她发间,像一只红色的蝴蝶。
“谢谢你,阿凯。虽然村里的人都说这是地狱花,不吉利,可是真的好漂亮。”
“你喜欢就好,无所谓吉利不吉利。”阿凯帮她把被风吹乱的围巾整理好。“不过师父曾告诉我,这种花有镇魂之力。”
“镇魂?”睿颖讶异地抬头看他。
“相传盛开在三途川的黄泉之花,可以让亡者遗忘生前执念,得到安息。”
“真的吗?”
她不禁想起钧皓。原本在当她背后灵的钧皓,那天跟着她到阿凯家之后,晚上就突然离开了,莫非是受到这些地狱之花的影响吗?
“师父说的,谅想不假。”
“我真应该送一大把给那天攻击我们的恶灵,她的执念太深了。”
“你果然知道那个女鬼的来历。”阿凯微笑看着她。
睿颖惊觉自己说溜嘴,尴尬地笑笑。
“我不明白你想隐瞒什么,但如果情形不妙,务必要告诉我。”他神情凝肃地说。“那个女鬼再敢伤你,天涯海角我也会把她抓出来。”
“谢谢你,阿凯!”她觉得无比感动。“你对我真的太好了。”
“不用跟我客气。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