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教人无法忽略的是她的眼,那是一双过于浓艳、充满侵略性的眼睛。
像是野兽的眼睛。
“白、仙、姑!”小橘如同要把这三个字磨碎在牙关,目光尖锐,巴不得在她身上戳出无数个洞。他脚尖一蹬,冷不防暴起攻击,镰刀凶狠挥出,直取她脖子。
“锵!”金属相撞的清脆声响骤然回荡,一只黑色手臂无预警挡在白仙姑之前,震得小橘的镰刀一晃。他迅速抽刀,侧身一闪,避开挥过来的巨爪。
白仙姑身后无声无息地伫着两只伥鬼,身形高得惊人,脑袋都快顶到上方的天花板。
它们的眼睛蜡白中带着一点红,不只脸上有着圆筒状的可怕嘴巴,身上亦咧开了一张张大嘴,层层迭迭的牙齿锋利可怕,轻易就能把人咬得皮开肉绽。
“别弄死,我想要他。”白仙姑微侧着脸,与左边的伥鬼说道。幽蓝的眼睛轻轻瞟向小橘,眼神慈蔼,像是在看不听话的孩子。
“作梦吧你!”小橘从鼻子里发出不屑的冷哼,不用想也知道,白仙姑是把炼制伥鬼的主意打到他身上了。
面对他嫌恶的眼神,白仙姑忽地微微一笑,没有让伥鬼立刻出手,而是先朝小橘伸出左手,四指蜷缩,只有小指翘得高高的,声音带着一股蛊惑的味道。
“为什么要与我为敌呢?只要与我缔结契约,什么愿望都可以实现。就算要让另一只小鸟妖对你死心塌地,我也做得到。你不想要她只看着你,只陪着你吗?”
她白皙的手指悬在半空中,无声招引着小橘去勾住它,与她打勾勾。
小橘龇出一抹凶暴的弧度,恶狠狠地回敬她一记中指。
“我要釉釉对我死心塌地干嘛,我对她死心塌地就够了!”他骤然跃起,身影如离弦之箭劲射而出,镰刀如臂使指,灵活如蛇,逼得白仙姑不得不往后退去。
那张娴雅脸庞上笑意微敛,蓝瞳幽厉。
恍若是感应到她的不快,两只伥鬼霎时朝小橘扑去,巨大的爪子与刀刃不停相撞,遍布躯体上的血盆大口更是随时觑准机会要咬上一口。
小橘镰刀挥得又狠又快,交织出一片森冷白光,不只要斩杀伥鬼,还要阻止白仙姑趁机接近胡悦;
但同时面对两只高大伥鬼的袭击,饶是他反应速度再快,也难以面面俱到。
一个不察,他的手臂被咬上一口,他抽痛嘶了声,一脚踹向想咬上第二口的伥鬼,对方身体硬邦邦的彷如铁板。他眉头紧皱,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
尝到血肉滋味的两只伥鬼越发狂暴亢奋,咆哮着朝小橘冲去。
他刻意露出破绽,肩头一送,引其中一只近身咬住,刀锋勾住对方脖子,手掌往那双苍白的眼睛抹过,再移开时,镇魂钉已经送进伥鬼眼里!
“吼嘎嘎嘎嘎_”痛苦的号叫猛然炸开,伥鬼疯了般用手指挖掏着自己的眼,想把带来可怕灼痛的镇魂钉弄出来,细碎金光却越迸越多,仿佛有大朵金焰在里面肆意燃烧。
白仙姑唇线的弧度终于抿直,她手指微动,两只伥鬼同时有了动作,一只顺从地回到她身边,另一只被戳瞎眼的则是停住猛挖镇魂钉的动作,跌跌撞撞地往小橘方向扑去。
黑色的爪子挥得癫狂,在地板与墙壁留下深深爪痕。
小橘呼吸紊乱,额头与背部的汗水越冒越多。
这一晚已经耗了太多力量,不能再拖了,必须速战速决。
趁着瞎眼伥鬼的长长手臂抓过来之际,他纵身一跃,鞋子点在其上,以对方为跳板,借力使力地跃向白仙姑那,高举的镰刀朝她劈下。
白仙姑纤细的身影却无预警地模糊扭曲,像水面起了涟漪,白色毛皮、黑色斑纹的巨大老虎再次出现,以着与巨型身躯不符的敏捷闪过锋利刀锋,同时大嘴一张,竟是将未受伤的那只伥鬼吞了进去。
“干!”小橘咒骂一声,冷汗湿透他背后的衣服。
光是那只瞎眼的伥鬼就让他深感棘手,现在白仙姑直接吞噬另一只,将对方的力量纳为己有,棘手程度绝对翻倍。
他握紧镰刀,深呼吸一口气,趁着白仙姑还在咀嚼伥鬼的时候骤然出手,半月状的刀弧一闪而过,藏在指间的镇魂钉伺机而动。
白仙姑幽蓝的眼睛往他一扫,眼神冰凉,如同在看一只蝼蚁,厚厚的虎掌带着强劲风压朝他拍过来,爪尖还有丝丝黑气冒出。
小橘的攻势被迫一收,镰刀硬扛那只巨掌,仿佛泰山压顶的沉重让他呼哧呼哧地粗喘着气,狼狈不堪。
另一旁,仅剩的瞎眼伥鬼敏锐地循着道场中央的动静而来,细长的黑色手臂如矛一样尖锐硬实,对着它认定的方向胡乱戳刺。
小橘眼角余光瞥见黑影袭来,在松手的瞬间往旁连滚了好几圈,镰刀一闪变成符纸,还未飘落就被戳破。
“滚开。”白仙姑嫌那只伥鬼碍事,一掌将其拍扁。
黑沙散了一地,还有两根镇魂钉掉落下来,她厌恶地用爪子拨走已失去效用的钉子。
小橘迅速往口袋一摸,符纸再度变作镰刀,然而刀身却是明灭不定,看起来更像是一道虚影。
他的力量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怎么办?怎么办!小橘咬紧牙关,脑子拼命转动。
胡悦重伤,岳十仲与釉釉都在洋楼,远水救不了近火,更何况他们也可能如自己一样被耗尽了力量。
扛不住的!即便脑海闪过这个念头,小橘也没有想过转身就跑,微颤的手指握紧刀柄,强迫自己榨出仅剩的力量凝聚刀锋。
他低喝一声,再次拔腿冲向白仙姑。
“你打不过的,小鸟妖。这么拼命究竟是为了谁?茗灵的孩子真的有这么重要,值得你牺牲一条命?”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还有其他选择的,与我缔结契约可好?我可以留你一命。”
白仙姑如同猫捉老鼠般绕着小橘,蓝幽幽的兽瞳轻易地捕捉到他上窜下跳的身影。
每当镰刀劈下,就会被她一爪子拍开,或是用尾巴甩去,小橘根本难以近她的身,更别说像之前对付那只伥鬼一样,把镇魂钉扎进她体内。
呈现在眼前的已是绝境,毫无获胜的希望,但面对白仙姑递来的橄榄枝,小橘的回答都是“不要”、“不干”、“去死吧你”。
尤其是最后四字,掷地有声地砸在道场里,透着浓浓的桀骜。
白仙姑开始感到无趣了,她厌倦小橘的抵抗,这场闹剧拖得太久,应该要落幕了。
她从喉间发出低咆,缠在爪上的黑气倏地涌向小橘,将他紧紧缚住。
少年俊丽的脸庞因强烈的不适而变得苍白,但眼神却尖锐不驯得如同发狠的小兽。
白仙姑哂笑一声,张嘴就要咬掉小橘的头_
“谁准许你对我的徒弟出手?”
悦耳的嗓音无预警响在道场里,听起来竟比十二月的寒风更冷冽,与此同时,数量庞大的暗红光丝铺天盖地笼罩住白仙姑。
光丝勒住白虎的嘴,让森白利牙无法一口咬下,接着再捆住她的前肢。
白仙姑震怒大吼,震耳欲聋的虎啸撼动道场,烛火噗地熄灭了好几根,能见度立时降低不少。
诡谲光影映于站在铁门边的修长人影上,衬得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凌厉无比。
“师父!”小橘又惊又喜地扭头看去,肩上的沉沉压力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拨下去。
他眼里迸出光,第一次觉得左易的声音宛如天籁。
一抹红光闪过,缚住小橘的黑气被齐数砍断,他忙不迭想重新凝聚出镰刀,却被左易喝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