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十仲立即抓紧机会，沉声大喝：“小橘，去帮胡悦，快去！”

金棕发色的俊丽少年灵巧地避开伥鬼、钻进密道之后，阿茹惊恐地发现有好几双苍白的眼睛盯上她。

更正确一点的说法是，它们的目标是她身后的韩志峰。

只要一想到那个戴帽子的女孩临去前抛下的话，阿茹就通体发寒、呼吸急促，触电般的颤栗扎得她指尖抽搐哆嗦。

她向仙姑许的愿明明是让老爷留在碧水镇，可仙姑却要杀掉老爷，不该是这样的！

阿茹惶恐地睁大眼，她已经没有符了，她要如何阻挡那些黑色鬼怪的逼近？

岳十仲的身影猝然映入她的眼帘。

“岳大师！岳大师！”

阿茹急切求救，想要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但岳十仲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予；

反倒是陈维政的侄子，那个眼镜男，在数只伥鬼的守护下，朝她走了过来。

那张普通的脸庞带着笑，看起来亲切又和善，但这个时刻，他的笑却充满了违和，只让阿茹背后生起一股寒意。

她眼神惊惧，瑟瑟发抖，但仍鼓起勇气张开双手挡住韩志峰，“走开，走开！不许靠近老爷！”

“真是痴心。别担心，仙姑仁善，自然会实现你的愿望。”眼镜男笑容满面地说道。

“你骗人！她明明说了，我以外的人⋯⋯全部、全部杀掉⋯⋯”阿茹挤出声音反驳。

“没错，这样阿茹小姐喜欢的人就会永远留在碧水镇了。”眼镜男认同地点点头。

他的话一落，护在他身旁的伥鬼冷不防甩出手，手腕前方的手掌形状消失，变成了细细的尖锥状，如同黑色金属打磨成的箭戳进韩志峰的喉咙里，再迅速一扯_

韩志峰张大嘴，发出了坏掉风箱般的嗬嗬声。他捂住脖子，却阻止不了红艳的血从指缝间快速渗出，像是关不紧的水龙头。

“老爷！”阿茹凄然尖叫，扑过去想要替他止血，但被他挥开了。

韩志峰一手压紧伤口，一手按住地面想撑起身体站起，但太痛了，火烧般的剧烈疼痛在灼烧他的意识，他刚直起背又倏地无力跪下。

“志峰_！”韩太太的身子晃了晃，女儿失踪的真相与丈夫的重伤对她冲击过大，她脑袋嗡嗡作响，眼一闭，猛然向后倒了下去。

“妈！”韩秀英急忙伸手扶住她，才十三、四岁的男孩惊慌无措地看着父亲，又看向姐姐，眼里有泪珠在打转，眼前的一切超过了他认知的范围。

韩志峰站不起来，就跪着往前爬，脖子上的血洞不断淌出血，在地上蜿蜒出一条红色痕迹。他想要爬到韩妙怡前方，想要碰一碰他的女儿。

即使心里清楚说再多的“对不起”都没有用，但他的嘴唇依然一次次蠕动，重复着那三字。

韩妙怡看着身体一歪、再也爬不动的父亲，脸上无喜无悲，然而缭绕在身上的黑气却涌窜得更加厉害。

韩志峰倒在地上，从血洞里不断流出的血将他的脸、灰白的头发都染红了，被泪水浸得浑浊的眼大睁着，里面再也没有愧疚，而是一片空洞。

韩志峰死了，就这么死在韩妙怡面前。

穿着白上衣、深蓝吊带裙的女孩捏着拳头，肩膀颤抖，满腔的恨与怨再也无处可去。

“啊啊啊啊啊啊_”

愤怒的尖叫像落雷般轰然炸开，震得客厅上方的灯饰晃个不停，灯光忽闪忽灭，快速闪动的光影衬得她小脸越发死白。

她以为自己成功利用了白仙姑，到头来，她才是被彻底利用的那一个。

“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韩妙怡尖厉喊道，眼里炽红更盛，红得似血，如翻涌的血潮快速蔓延，眨眼间就半点黑色也不剩了。

黑气张牙舞爪，迅雷不及掩耳地分出两条，袭向阿茹与眼镜男。

阿茹瘫坐在地，两眼无神，仿佛她的灵魂已经随着韩志峰死去而消逝。

眼镜男趁黑气涌过来之际快速躲到伥鬼后面，他板起脸，大声斥责，“韩妙怡，你违反约定，仙姑大善，让你成为它们的养分，你要心怀_”

“感激”两字还来不及说出，原本要刺穿阿茹的黑气倏地散开，如雾般散逸，然后又在眼镜男身后凝聚起来，贯穿他的后心再刺入前面伥鬼的身体里。

黑气蠕动着吸干他们一人一鬼，将前者的精气与后者的死气都吞噬殆尽。

“喀。”眼镜掉落在地的声音轻不可闻，阿茹却剧烈地震了一下，她抬起头，祈求般地望着韩妙怡。

“我不杀你，阿茹姐姐。”韩妙怡冷冰冰地俯视她，“姐姐”两字透出浓浓的轻蔑，“我也知道那些黑色的鬼不会动你，你想见我爸，那就自己去死吧。”

她一个眼角余光都不再施舍，对阿茹痛苦的啜泣声置若罔闻，猩红的眼睛看向步步逼近的伥鬼。用来保护母亲与弟弟的黑气织得更密了，不让他们看到接下来发生的事。

“来吧，不是想吞噬我吗？”韩妙怡哈哈大笑，身上黑气狂乱舞动，“看看是谁吃了谁！”

剩余的伥鬼们齐齐扭过头，平滑的黑色脸孔猛地咧出一个个圆圆的洞，像是嘴巴，却有着一排排牙齿，层层迭迭，如同八目鳗的大嘴，诡异至极。

伥鬼们发出尖锐的咆哮，朝韩妙怡扑过去。

它们要完成白仙姑交付的任务，吞噬掉她，将她的力量占为己有，取代她，成为白仙姑最忠诚的厉鬼。

…………

可容纳好几人通过的密道很长，蜿蜿蜒蜒，不知道会通到哪里。

提供这个幽暗之处照明的是两侧烛火，每隔数公尺就会出现的烛台上插着蜡烛，橘红色的火苗轻轻摇曳，在岩壁上映出迷离光影。

伥鬼无影，人有影，秀秀娇小的身影像条滑溜的小鱼，灵活地穿梭在伥鬼之间。

她往前跑，它们也在向前拥，但双方方向却是相反的。

她咧着嘴笑，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密道里，像一串小铃铛作响，挑动着胡悦的怒火。

“茗灵逼我立誓，不许动她的孩子，但许下誓言的是白仙姑，可不是这个人类孩子呢。我养了这个躯体好几年，终于让她在碧水镇派上用场。”

“周景松的事给了我一个教训，茗灵的孩子不喜被人强迫，不喜不公不义的事，可是她啊，太容易同情弱者了。”

秀秀摇头晃脑，连叹气都是带着笑。

“你看，我只要想办法让韩妙怡入她的梦，她看到韩妙怡的悲惨遭遇，就会想方设法地开始查起。我不须花什么心思，只要假装是韩妙怡的妹妹，你们就会接纳我，将我带在身边。”

“这个妹妹的角色，我演得很像对不对？我啊，很努力地揣摩了撞鬼时会有什么反应、表情，还让它们主动攻击我，不只瞒过你，就连那只会耍镰刀的鸟妖也完全没有察觉出来。”

秀秀笑咪咪地说，还替自己拍了拍手。

“茗灵的孩子可心疼我了，把我护得紧紧的，就怕我受到惊吓。”

她似是想到什么，笑得越发愉悦。

“当我挖出她心口里的宝珠时，她露出来的表情，真是太棒了。”

“闭嘴！”胡悦低咆，一爪子撕了面前的伥鬼，碧瞳里隐约有明灭不定的红光，“把小睿颖的宝珠还回来！”

“我想了那么久的宝贝，怎么可能放手？”秀秀不再跑了，特地停下来，笑吟吟地面对胡悦，眼角上勾的大眼睛带着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