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橘对她可没什么好脸色，脚步一闪，往釉釉身边站过去，微抬下巴，眼神睥睨，看她像看个笨蛋。

釉釉睨他一眼，拿出一个平安符给秀秀，“戴上这个，就不用担心被伥鬼缠上了。”

秀秀半信半疑，但还是接过来挂上，“伥鬼是什么？”

“是我替它们取的名字，你不用在意。”釉釉四两拨千斤地带过，轻拍一下手，笑盈盈说道：“好了，我们快点去桥下吧。”

秀秀闻言，立刻把那抹好奇心收回来，视线先是移向釉釉，接着再看向睿颖。

“我们边走边说吧，不过你可能要做个心理准备。”睿颖先替她打预防针。

“我都已经做好我姐可能是被人杀掉的心理准备了⋯⋯”秀秀自嘲，眉眼垂了下去，流露出属于她年龄的稚气与无助。

她下意识往头上摸，却摸了一个空，回头往自己来时的方向看去，天羽已从那边走过来，手上还拎着一顶帽子。

“你的。”天羽帮她戴好帽子，安抚地拍了拍她头顶。

“谢谢。”秀秀摸着被天羽碰过的地方，脸蛋闪过一缕怅然，低不可闻地说道：“我姐以前也会这样做。”

她压低帽檐，像是要挡住自己的表情，深呼吸一口气，看向睿颖等人。

“我姐，就在桥下对不对？”

三色桥上空荡无人，平常给人梦幻感的蓝白灯饰透出一股寂寥凄清感。

三色桥下流水淙淙，河面让灯饰映得波光粼粼，渲染出夜的黛蓝色彩。

睿颖几人站在系着红布条的石头前，周边依旧摆满束束鲜花，高雅香气弥漫鼻间。

“真奇怪，还是没有感觉到。”小橘蹲下来，碰着石头的光滑表面，又看向釉釉，“要读看看吗？不过时间可能要很久，毕竟是七年的分量。”

“伤脑筋啊。”釉釉鼓着脸颊，苦恼地戳戳石头。

两人像是打哑谜的说法听得秀秀一脸茫然，忍不住看向睿颖。

睿颖不好明说那是釉釉二人的特殊能力，食梦鸟不仅可以吃掉恶梦，也能读取人或物的过往记忆。只是石头被奉为桥神，每天都有镇民或游客造访，人潮来来往往，堆积在石头上的记忆量自然极为惊人。

“咦？”釉釉忽地发出疑惑的单音，从石头后面捻起一张边缘焦黄的黄纸。

睿颖探头去看，认出那是没烧完的金纸。

然而小橘下一秒脱口而出的脏话却推翻她的答案。

“靠夭，银纸！”

“所以，这里果然有死人对吧。”天羽神色晦暗，银纸是烧给死者的，她不认为拜了桥神七年的镇民会不知道金银纸的差别。

秀秀浑身一颤，大大的眼睛露出惶惑，紧张地揪住外套下摆不放。

“既然找不到问题，那就直接破坏没有问题的东西。”胡悦开口，悦耳的嗓音吸引了众人注意。

“说的也是呢。”釉釉点头附和，“小橘，我们试试吧。”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来处理吧。”小橘摩拳擦掌，回头对其他几人喊道：“你们站后面一点。”

釉釉退到睿颖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

小橘眼角余光瞄到，撇了下嘴，从口袋掏出符纸，黑色镰刀再现。他握紧刀柄，眼里迸现出跃跃欲试的光，灌注力量的刀锋朝下，用力一劈！

尖端劈进石头上方中心，坚硬的石层表面竟开始出现蛛网似的裂痕，裂痕越来越深，越来越粗，转眼间，整颗石头就像被涂满黑色花纹。

“啊。”釉釉低呼一声，美眸睁大，拉着睿颖后退一步。

“这不是普通石头。”胡悦面色一变，眼神冷厉，“这是用来凝聚香火的道具。”

“道具”两字一出，任谁都听得出被镇民奉为桥神的石头，是人为安排的。

睿颖愕然，被釉釉带着后退的同时也抓住秀秀手腕，将她往自己身后一拉，避免接下来有什么突发状况波及到她。

“哗啦啦_”石头瞬时崩裂，缠在上头的红色丝带被风吹到空中，蛰伏许久的丝丝黑气立时窜冒出来，虽然很少，但在蓝白色光芒的映照下依然被众人捕捉到了。

小橘捏了个法诀驱散那些黑气，用镰刀尖将碎石块拨开，露出底下一圈色泽暗红如血的繁复图腾。一看清楚那些线条勾勒出的是什么法阵后，他忍不住脸色大变，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声“干”。

小橘的脾气不好，睿颖等人都知道，但让他失态到大声骂出这个字，却是极为罕见。他们围聚上去，同时看到那个透着古怪的图腾。

“是封印法阵。”胡悦蹲下来，指尖在图腾上虚虚描摹，白玉般的脸庞覆上一层寒霜，“封印不解，永不得超生。”

“马的，那个女人太狠！”小橘瞪着法阵，后颈忍不住窜过一阵颤栗，“她是真的想养出一只厉鬼！”

先是将韩妙怡打生桩，她被当作人柱后就能吸收河中冤魂的怨气。被封在桥下的她动弹不得，无法超生，被活埋的恨意无处可散，越积越多，不出几年定会因执念而发狂。

水属阴象，阴气可以加强她的力量。但白仙姑设下的法阵再如何厉害，也不可能完全阻止怨气的流泄，所以才多了那块可以收集香火的石头，让镇民以为那是桥神，这样就能用香火气息遮掩韩妙怡的存在。

“白、仙、姑！”睿颖咬牙切齿地挤出这三字，想到韩妙怡在梦里泪流满面、哭得肝肠寸断的模样，对白仙姑的怒意烧得越发高涨。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秀秀茫然地看着他们，“什么养厉鬼、白仙姑，这跟我姐有关系吗？”

“你姐在这下面。”小橘不客气地说，全然不想去顾忌她的心情会如何。

“你说什么！”秀秀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捏紧拳头，肩膀颤抖着。她发出一声响亮的抽噎声，就想推开小橘，去摸那个法阵。

天羽眼捷手快地拉住她，“冷静点。”

“我要怎么冷静，我姐在下面啊！”秀秀挣扎着推她，“那又不是你姐，你当然能冷静。”

“你冲上去又能怎样？”天羽凤眼微挑，不笑的时候让人很有压迫感，她的语气冷静到冷漠，“你不可能挖出她的。”

“我、我⋯⋯”秀秀抖着嘴唇。

“秀秀。”睿颖喊她一声，放开釉釉的手，双手捧住她的脸，与那双眼角上勾的大眼睛直视，“我也想赶快见到你姐姐，但那个东西不是你跟我能处理的，让小橘他们来好不好？我们再等一下，再等一下就好。”

或许是因为睿颖曾梦到韩妙怡，是与自己姐姐共感过的人，秀秀挣扎的力道逐渐变小，她咬着嘴唇，不甘地点了下头。

小橘与胡悦面色凝重地端详法阵，半晌后，胡悦摇摇头。

“我解不了，怨气太重。”他站起来退回到睿颖身边，无视秀秀扎过来的尖锐视线。

秀秀似是觉得胡悦根本没有尽力，单薄的小胸脯快速起伏，她一手捏紧拳头，一手拉低帽檐，像是想把自己生气的脸藏起来。

“胡先生。”睿颖碰了胡悦的袖子一下，担心他会不会被怨气影响。

仅仅一个小动作，胡悦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朝她微微摇了下头，碧瞳温柔无比。

“我来吧。”釉釉上前一步，递补了胡悦原先的位置，“小橘你要保存力量才行。”

“你要小心一点，不要逞强。”小橘交代，对着睿颖他们摆摆手，“再后退一点，给釉釉可以坐下来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