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法控制地打了个哆嗦，背部窜过一阵恶寒。

可是在害怕的同时，又感到无上喜悦。

仙姑与自己缔结了契约，仙姑会实现自己的愿望。

这样老爷就可以永远留在碧水镇，与自己在一起。

阿茹的心情与来时浑然不同，脚步轻快，依着来路往回走。

经过一扇门时她发现门并没有完全关上，还留有一条缝，忍不住好奇地悄悄探头看一眼。

不锈钢桌上躺着一个嘴角有痣的男人，闭着眼，脸色有些白。

她的角度只能看到脖子以上，正犹豫着要不要再凑过去看时，有人拍拍她肩膀。

阿茹吓了一跳，回过头发现是先前领路的白衣男子。

“我送你到门口。”白衣男子客气地说，顺手关上那扇门。

阿茹有种做坏事被抓到的心虚感，脸颊微烫，忙不迭跟上男子，只是刚才的画面仍在她脑中徘徊。

在她的印象中，只有一种人会睡得比桌子高⋯⋯

死人。

………

黑墨墨的夜幕笼罩于窗外，睿颖坐在床上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拉拉肩背。

一整天都在外面跑来跑去，精神上还不觉得疲惫，但身体已经诚实地发出想休息的讯号了。

天羽正在与小晴聊天，小橘在替釉釉吹头发。

本来睿颖是想自告奋勇的，但接收到小橘甩来的眼刀子，只好拱手相让与美少女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胡悦依然维持毛茸茸的黑狐模样，就跟省电模式差不多，有需要时才会变回人形。

不过睿颖希望不要出现这种状况，让胡悦能多休息，他已经为了自己耗去太多精神了。

睿颖的目光重新回到电视上，屏幕里正在介绍色彩缤纷的异国料理，大胆新奇的配菜方式看得她啧啧称奇。

要不是晚餐吃得够饱，看这节目一定会又饿又嫉妒能尝遍美食的主持人。

她再次打了个呵欠，注意力变得有点涣散，脑袋也有钝钝的感觉，像是罩着一层纱，可就这么睡下去她还是不太情愿。

再过一会儿就是她十八岁生日当天，往年她都能撑过午夜十二点，这次一定也可以。

睿颖想是这么想，但眼皮仍不受控制地掉下来，一开始还能迅速撑起，后来眼睛越瞇越细，视野渐渐蒙眬。

她能听到吹风机的嗡嗡声，电视里传出的外文旁白，但神智已在黑甜乡里载浮载沉。

睿颖又一次地陷入了梦境之中。

梦里的她是睁开眼的，可放眼所见却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比起不安，更多的是茫然，像是无法理解自己怎会身在黑暗。

她试探着往前伸手，愕然发现两只手的手腕被捆在一起；

更让她不敢置信的是，一抬起双臂，手指就触到粗糙的布。

她心里一跳，不祥的预感在发酵，她不只用手摸，还用脚去蹬，震惊地发现双脚也是同样状况，脚踝被紧紧束缚住，稍一伸就踩到底，别说伸直了，连站起来的空间都没有。

她被困在一个袋子里。

这个认知一浮现，睿颖拼命挣扎起来，指甲用力抓扯，意图将布料粗糙的袋子扯破。

叔叔！她想张口求救，可是声音根本出不来，她的嘴被胶带贴住了。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睿颖猛地意识到这或许是下午梦境的延续。

韩妙怡被绑走后的遭遇。

睿颖心脏怦怦急跳，她能感觉到自己被人夹在腋下，不知道要被带去哪里，她踢不到那人，也挣脱不开铁箍似的手臂。

冷静，冷静下来。

睿颖在心里说道，艰困地想去拉扯布袋，袋子里无比闷热，她很快就流汗了，刘海湿黏地黏在额头。

袋子材质粗糙却坚韧，睿颖使劲地又扒又抓，力道大到甚至掀了一片指甲，顿时激出热辣辣的刺痛。

她疼得眼眶里泛出水气，可是她不甘就此放弃，死命地扯着同一处。

一丝凉意猝不及防地钻进来，明显的温度落差令她精神一振，用着湿濡黏糊的指尖去戳那个好不容易扯出来的小洞，将其撑大，直至可以塞进一根手指头。

与此同时，被搬运的感觉消失了，她被放到硬邦邦的地面。

是地面吧？

睿颖无法确定，赶紧抽出手指，把脸凑上去。

明明她是睁着眼的，但不管怎么看都是一片黑，她才惊觉不是袋子太黑，而是眼睛被蒙住了。

睿颖连忙抬高手，摸到眼前的那块布，往下一扯。

终于能窥见一丝光明。

有微弱的光从袋子上的小洞透进来。

她又赶紧把嘴巴上的胶带撕下，虽然疼得直抽气，但嘴巴总算获得自由。

接着她忙不迭贴近那个小洞，却根本看不清楚，唯一能瞧见的是手电筒的余光。

紧接着，睿颖听见像是挖土的声音，喀、喀，一铲又一铲。

还有水声潺潺，但因为隔着一层布，声音有些失真，让她难以抓到距离感。

睿颖想要趁那人无暇顾及自己时，把麻布袋再弄出更大的破口，可是她试了几次后已气喘吁吁，好累好饿好渴，力气像被一丝丝地抽走。

她颓然地倒回去，闭上眼睛，缓了缓过度急促的心跳与呼吸。

她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挖土声依然持续不断，到底要挖出多大的洞，要放什么进去？

睿颖倏地睁开眼，一个可怕的猜想闪过脑海。

她颈后寒毛一根根竖起，明明身体是热的，可是从手指到脚趾却哆嗦起来。

就在这时，睿颖的耳朵捕捉到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只响了几秒便很快被接起，随即是一道压得低低的粗哑男声开口。

“已经带到了，没被人发现⋯⋯嗯，放心吧，我会把白仙姑交代的事做好。”

睿颖瞳孔骤缩，既是惊骇男人竟然有共犯，亦是为了他话中提到的另一个人。

白仙姑。

睿颖的呼吸又变得急促起来。

韩妙怡的失踪竟会牵扯上白仙姑，那名引诱人去违反天理的不祥女子。

她不想坐以待毙，她想知道是谁绑走韩妙怡的。

她重新凑到麻布袋的小洞前，牙齿与手指并用，硬是扯出更大的缝隙，流泻进来的空气更多了。

睿颖吸了一大口气以缓解肺部的不适，眼睛贴在洞口前，想方设法地要看清楚那个男人究竟是谁。

是不是秀秀与陈维政坚信的方正柱？

男人还在低声讲电话。

“嗯，挖得够深了，不会被发现的⋯⋯只要动土仪式的第一桩顺利打下，就会一切顺利的，我们镇也会顺利的⋯⋯”

睿颖在麻布袋里挣动翻滚，努力调整视线角度，终于窥见了一手拿着铁锹、一手拿手机的高大男人。

那张脸与她在复古咖啡厅里偶然撞见的人影迭合在一起。

凶手就是方正柱！

相貌凶恶的男人讲完电话，把手机往口袋一塞，大步朝睿颖走来。

睿颖张嘴想尖叫，想用声音把其他人引来，可是声音却难以发出，喉咙火辣辣地疼，还有一股铁锈味弥漫开来。

她再次被人扛起，但移动距离并没有很长，大概只有几步，然后是无预警的下坠感。

咚的一声，睿颖被摔得七荤八素，难受得不行，鼻间隐隐嗅到泥土的潮湿味。

她不舒服地喘着气，扭动挣扎，想要弄清楚自己在哪。

是方正柱挖的深坑吗？

如同印证她的猜想，一铲又一铲的土突然落下，盖在她身上，越来越多，越来越沉。

睿颖骇然地瞪大眼，摊开在眼前的真相压得她快喘不过气。

韩妙怡不是失踪，而是被活埋！

她想尖叫，想从麻布袋里挣脱出来，却是徒劳无功。

厚厚的一层土均匀地落在身体各处，好沉好重，她连抬起双手都做不到，呼吸也变成一件奢侈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