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发女佣很自然地跨过封锁线，走到道场大门前，屈指敲了敲。

等待十来秒，门后有脚步声传来，不等对方开口，她主动说道。

“我带有缘人来见仙姑。”

“有缘人”三字听得阿茹一头雾水，可是后面的“仙姑”两字却令她眼睛一亮，先前的不安被吹拂得一乾二净，甚至冒出喜悦与意外。

原来，仙姑已经来了。

原来，那个短发女佣竟是仙姑的信徒，真让人想不到。

“吱呀_”厚重大门被缓缓打开，两名白衣男子站在门边迎接阿茹与短发女佣，他们的视线落在阿茹身上，带着亲切善意。

“快进来，快进来，仙姑在等有缘人。”一人做出手势，示意阿茹跟他一块走。

另一人则是重新关上大门，隔绝外头的凉意和暗沉，与留在原处的短发女佣低声聊了起来。

阿茹拘谨地走在木头地板上，发现里面已被整修得焕然一新，隐隐还能嗅到油漆的味道。白衣男子打开一扇门，一座往下的楼梯出现在眼前。

他领着阿茹走到地下室的一个房间前，敲了敲门，获得柔和的“请进”二字后，他推开门，要阿茹脱掉鞋子再进去。

房内布置典雅，铺着榻榻米，蔺草的香气弥漫其中。

一名白发绾成髻、相貌柔美娴静的女性端坐于矮桌后，桌上放着空盘，盘里还留有一点血水，她拿起纸巾揩揩嘴角，动作优雅。

“仙姑，有缘人求见。”白衣男子低着头，恭敬说道。

白发女性抬起头，看向门口的阿茹。

她微微一笑，透出悲天悯人的慈悲，教人不知不觉间卸下心防，只想与她亲近。

阿茹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那双以东方人而言过于特殊的蓝眼睛，电光石火间，一个称号闪过脑海。

“你就是⋯⋯白仙姑？”阿茹眼睛越睁越大，心潮激动，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过去，“你可以帮我实现愿望对不对？”

她双手撑在桌面，急切追问。

“大胆！怎么可以对仙姑不敬。”白衣男子低喝一声，上前就要把她按住。

“没事的，下去吧。”白仙姑摆了摆手，柔声说道。

白衣男子立即顺从地退下，房门被重新掩上。

“来，坐下吧，我们慢慢谈。”白仙姑将空盘推到一边，唇角含笑，长长的睫毛半垂着，遮住那双泛着过多侵略意味的蓝眸。

她的嗓音又轻又慈爱，仿佛带有魔力，让阿茹不自禁地在她对面坐下来，阿茹注意到有谁蜷着身体躺在她腿上。

阿茹想看看对方的脸，但白仙姑白皙的掌心虚虚地覆在那人脸上，对她微微一笑。

“不行喔，不能偷看。”

阿茹讪讪地坐回去，视线瞟着桌面，看到一只精美的小罐子，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也许是零食？

她胡思乱想，手指因为紧张而揪紧裙子。

心脏扑通扑通急跳，渴望与不安交织在一起，如藤蔓缠住她的四肢百骸。

和室里一片静谧，阿茹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大得像能响彻室内。

她觑着白仙姑，发现对方脸上平静含笑，仿佛在无声鼓励自己说出心里话。

“我⋯⋯”阿茹嘴唇张合，还是觉得这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

她以前只闻其名的大人物，居然就坐在自己面前，“我知道仙姑可以帮人实现愿望，七年前你就曾替⋯⋯”

白仙姑微微倾身，食指轻碰她嘴唇。

阿茹咽回后半句话，从白仙姑身上感受到一股无形压力。

直到对方纤长手指退开，她局促地润润唇，说起自己的所求。

“仙姑，我喜欢上一个人了，我一直以为他会留在镇上，可是他竟然说他明年离职后就要搬走。”

阿茹不想被人知道自己思慕着韩志峰，她坚定地认为只要不说出名字，这个秘密就能继续保持下去。

“仙姑，你什么愿望都可以实现对不对？”她眼神满是渴求，“我想要那个人留下来，留在碧水镇，永远都不要走。”

“与我缔结契约，我就可以实现你的愿望。”白仙姑温柔凝视着她，那目光仿佛能包容一切任性的要求。

“要怎么做？”阿茹急切问道。

“伸出右手。”

阿茹依言照做。

白仙姑执起她的右手，闲聊般轻轻说道：“你们与人约定时，会做出什么动作呢？”

“打勾勾？”阿茹下意识缩起四指，只余小指竖得高高。

她有些不解白仙姑问这个要做什么，难道真的要与自己打勾勾吗？但她很快又甩去这个猜测，这样太幼稚了，不像是正式的契约。

她困惑地望着白仙姑，那张脸庞白皙秀美，仿佛用上好的玉石雕砌，微垂的几绺白色发丝落在潋滟的蓝眸前。

她看见白仙姑唇畔的笑意更深，慢慢咧开嘴，露出一颗颗森白牙齿。

就算是露齿而笑的时候，白仙姑的优雅一点也没有减少，这股独特魅力与风情，让阿茹不禁看怔了。

下一秒，一股刺痛骤然从手上炸开！

阿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右手火烧般地抽痛，眼里瞬间漫出泪水，疼得嘶气。

再回神时，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右小指不见，指节处只余一个血窟窿，汩汩冒出的殷红液体蜿蜒到了她的手腕。

“仙、仙姑⋯⋯”她颤颤地开口，视线从伤口上移开，窥见白仙姑舌尖舔去唇上一点鲜红，喀啦喀啦的细响从嘴中传出，如同咀嚼着东西。

阿茹心脏猛地急缩了下，震惊又惶惑，右手还存有的四根手指抽搐着。

她的小指消失了。

白仙姑的嘴中多了什么。

一个可怕的联想闪过脑中，阿茹的眼睛越睁越大，双唇也张得开开，但无论是尖叫或是质问，都像是被手掐住般，让她发不出声音。

阿茹想要后退，她的手腕却被白仙姑紧紧握住，力道极大，箍得她生疼了。

她突然意会到，白仙姑是故意让她看的。

那名白发女人明明噙着如此柔软的笑意，可是她的眼却不像是人类的眼睛，没有人气，充满兽性。

就像是野兽睥睨猎物时露出的高高在上眼神。

对照这古怪诡异的一幕，仙姑两字就像是个讽刺。

和室很温暖，可是阿茹抖个不停，冷意仿佛要钻进她的骨子里。

她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望着白仙姑喉头吞咽，将那咬得碎碎的东西吞了下去。

白仙姑松开她的手，对她冒着血的伤口轻吹了几口气，像是以前大人在安慰受伤小孩时，会做出的举动。

阿茹的右手微颤，想抽却抽不出来。

“乖孩子，你做得很好。”白仙姑柔声夸奖，拿出绷带与药替她包扎伤口，动作温柔无比，怕弄疼她一样。

阿茹僵在原处，脑子里乱纷纷的，只觉得自己像是作了一场怪诞的梦。

“别担心，你不是在作梦。”白仙姑仿佛会读心，微微一笑，松开她右手，在她手背上轻拍了下，“现在回去吧，再过不久，你的愿望就会成真。”

“真的吗？”阿茹睁大眼睛，狂喜瞬间冲散心头的不安，连带地也觉得方才的疼痛定是自己过度紧张而夸张臆想的。

没了小指的右手现在只余微微的疼，像割伤那样。

她热切地等待白仙姑的响应，那定是如天籁一般。

“你喜欢的那人，将会永远地留在碧水镇。”白仙姑嘴唇一张一合，每个字都透着神秘的韵味。

“谢谢仙姑！谢谢仙姑！”阿茹按住右手站起来，临走前看见白仙姑打开罐子，从里面拿出某个东西，放进嘴里咀嚼，发出细细的喀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