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小橘脸上写着“你都退休了是要怎么查”，陈维政哼笑一声，拍拍胸膛，一扫之前的低迷。

“别小看我，我可是二度就业了。我啊，现在在志峰家当司机，我就不信他有办法藏那么多年，一点马脚都不露。”

陈维政离开的时候，天色已全部暗下，一盏盏路灯亮起。

大榕树旁虽然也有路灯，但因为树冠枝叶太茂盛，宛如一把绿色大伞撑在半空中，阴影罩下，反倒让树下成了一个光影迷离的奇特空间。

“我们也回去吧。”睿颖抱着胡悦站起。先前他们与陈维政讲话时，胡悦不方便开口，就窝在她怀中闭眼休憩。

“等等。”小橘忽地喊住她，然后头一转，尖锐的目光扎向大榕树，低喝一声，“出来！”

天羽、睿颖与釉釉都是一愣，但后者很快也察觉到不对劲。

“给你三秒，不出来我就直接去逮人了，一、二⋯⋯”小橘还没数完，一道娇小身影从榕树后走出。

女孩戴着帽子，帽檐压得很低，像是不想被看到脸。

“你是⋯⋯”睿颖对她有种熟悉感，盯了数秒后，脑海灵光一闪，瞬时想起，“你昨天是不是在三色桥下的石头那里？”

“原来你也在。”女孩摘下帽子，十二、三岁的年纪，红润的脸蛋稚气可爱，眉毛偏细，眼睛大大的，眼角上勾，让她看起来有种凶凶的感觉。

“你跟踪我们做什么？”小橘不客气地问。

“我只是想知道是谁在打听我姐的事。”女孩仰起头，不甘示弱地回道。

这个答案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尤其是睿颖，她琥珀色的眸子微微睁大，一个名字脱口而出──

“你是秀秀。”

“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名？”女孩面露警戒，像只张牙舞爪的小猫，但数秒后，她仿佛领悟了什么，“对了，你梦到我姐失踪那天的事，难怪你知道。”

天羽走到秀秀前面，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既然你想知道是谁打听你姐的事，那刚刚为何要躲起来？你不可能不认识陈伯吧。”

天羽身形高挑，无形中散发的凛然气质让她不怒而威。

秀秀瑟缩了下，忍不住往后退一步，随即又像是觉得自己气势不能输，再次抬起头。

“就是认识才更不能出来，被他看到我的话，他一定会去跟我爸说。”她不高兴地撇撇嘴，“我是偷偷回来的，不能被抓到。”

“但那是你家吧，为什么要偷偷回来？”睿颖讶异地看她。

“学校不是放假吗？”釉釉也感到不解。

“我爸不许我过来。”秀秀踢着地上的小石头，气恼地说，“他不希望我再管姐姐的事。可是明天是她生日，我想说至少买个小蛋糕去河边帮她庆生，我们以前在开生日派对的前一天都会这样做⋯⋯”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神色郁郁。

胡悦耳朵轻动。小睿颖的生日也是一月一日，这是韩妙怡托梦给她的原因吗？

睿颖显然跟他想到一块去了，低头看他一眼。

她一直不明白韩妙怡为什么会选上她，她也不记得自己曾在镇上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那么最有可能的理由就是她们两人生日在同一天。

这或许成为了联系双方的媒介。

秀秀吸了吸鼻子，眼眶有点红红的，她捏着拳头，重新抬头挺胸，炯炯有神的目光扫向在场众人。

“我才不相信我姐是失踪，她一定、一定是⋯⋯”她从牙关挤出声音，“被人杀了。”

“喔？”小橘被挑起兴趣，“你怎么能确定？那老头说没有证据能证明有人犯案。”

“是陈伯伯。”釉釉细声细气地纠正。

“对，是陈伯伯说方正柱非常可疑。”小橘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但他也不敢肯定方正柱绑架人，甚至是杀人。”

“我当然有理由能确定！”秀秀瞪圆眼睛，似是不满小橘怀疑自己，“前阵子我回家住，发现我们的全家福照片背面被贴了符咒，符咒位置的正面就是我姐。”

秀秀咬牙切齿，“而且还不只一张，是好多张照片都有！那个人一定是杀了我姐，害怕被报复，才要用符咒镇她。”

“什么样子的符咒？”小橘挑挑眉毛。

秀秀拿出手机，打开相簿，点出一张照片给他看，其他几人也凑过来观看。

睿颖跟天羽自是看不出什么，用眼神向两名同伴探询。

“是镇压用的没错。”釉釉轻点了下头，甜美的脸蛋染上一层肃色。

“你有跟你爸说吗？”睿颖问道。

“我还没说，不过我有把符咒都先撕下来，我想查清楚到底是谁那么恶毒，竟然弄来这种符。”秀秀把拳头越捏越紧，出口的声音拔高紧绷，像是快要绷到极限的弦，“那个人⋯⋯那个人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姐！”

睿颖看着秀秀紧紧抿住嘴的倔强表情，心里忍不住泛起同情与不舍。

七年前跟七年后都还留在韩家的人，只有韩志峰、阿茹跟方正柱了，可以在照片后面偷偷贴符咒的人选范围被缩得极小，甚至小得让人光是一想就心惊胆跳。

阿茹跟方正柱。

从旅馆柜台人员的说词，可以知道前者很受韩志峰的信赖，而后者则是镇民公认的嫌疑犯。

睿颖冷不防想到梦里的韩妙怡曾向母亲抱怨过，她怀疑阿茹喜欢父亲。

有没有可能，其实是那两人连手，一人引开韩太太，一人趁机带走韩妙怡？

这个大胆的猜测令睿颖心头一跳，她抬眼看向同学们，他们也都是若有所思的表情。

大榕树下出现了短暂的静谧，而秀秀一口气吐出之前那番话后，也变得安静下来，似乎是觉得自己在陌生人面前失态了。

她眼睛瞟了瞟，看到桌上的纸，立刻一把拿起来，热切地问着睿颖，“这就是你梦中那个人穿的衣服吗？”

“对，你有印象吗？”睿颖顺口一问。

“我觉得，我以前好像看过，但我要再想一想。”秀秀用力地盯，似要把那张纸盯出一个洞。她拿出手机拍下来，又向睿颖要求道：“我可以跟你交换LINE吗？你如果又梦到什么，拜托打给我。就算是半夜也没关系，我一定会接电话的！”

与秀秀分开后，睿颖一行人吃过饭才回到旅馆。

柜台值班人员已经换成了小吴，小橘对这个被吓昏在走廊上的倒霉鬼有印象，瞄了眼过去，倒是看得小吴紧张了下。

毕竟小橘脸蛋俊丽，但气质却很是桀骜不驯，一副随时会上来找麻烦的样子。

一踏进房间，小橘就先扑向自己的床，懒洋洋地瘫在上头。

天羽去洗澡，釉釉打开电视看新闻。

睿颖坐在沙发上，开始搜寻有关韩妙怡的新闻，一笔又一笔的资料跳出来。

因为是镇长女儿神秘失踪，当初还沸沸扬扬传了好一阵子，但随着案情毫无进展，还出现了自导自演离家出走等传闻，很快又被人遗忘。

在那些新闻里，有的记者也会提一下碧水镇的状况，睿颖这才知道，原来那时候三色桥还没有盖好。

“颖颖在看什么？”釉釉凑过来挨着她坐。

“看新闻。”睿颖把手机屏幕歪向她那边，“不过也没查到什么特别的，就跟柜台讲的差不多。”

两人又聊起其他话题，最期待的就是明天去绿野村庆生的事。

一想到庆生有叔叔与姑姑在，还有天羽、釉釉与小萝姐，三大美少女环绕，睿颖就心花朵朵开。

小橘一瞥她的表情，猜出她在想什么，不客气地泼她冷水，“我跟你说，有师父在，别说抱一下师母了，你连她的手都摸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