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萌连喝了好几口水，勉强让自己稳定下来，视线重新回到睿颖脸上，有些结巴地开口，“我、我把你的头发跟生日给了白仙姑之后，她要我伸出右手小指，说要跟我订契约，我以为是打勾勾，然后⋯⋯我的小指就不见了。”
“『就不见了』的意思是指⋯⋯”睿颖确认道：“你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回过神来就发现小指没有了？”
“嗯。”小萌点头，右小指神经质地抽搐一下，她用左手紧按住右手，继续往下说，“那种感觉就像是手指被咬了一下，但很快就不痛了，血也没有流很多，白仙姑有替我包扎。我原本担心会被人发现我少了小指，但我发现不只我妈，就连班上同学都不觉得我右手有问题。”
“是白仙姑施了障眼法。”胡悦向睿颖解释，“会蒙蔽一般人的视觉，让他们就算看到她的右手也会认为那是正常的。”
“难怪⋯⋯”睿颖喃喃低语。难怪她最初遇到刘顺泽与庄晓丽时，他们两人的小指都在，但是她被鬼新娘附身后，就能清楚看见他们都少了一根小指。
而小橘跟釉釉之所以没发现小萌的异状，也是因为他们平常与对方没什么接触，自然不会特地去关注她的手。
一根小指头换一个别人都无法帮你实现的愿望，对不少人来说太划算了。
只是小萌的描述总让睿颖有种熟悉感，咬、小指⋯⋯她皱眉苦思，试图从记忆的抽屉里翻找出相关线索。
“啊。”她忽地低呼出声，立即引来胡悦关切的注视。
“怎么了，小睿颖？”
“没事没事，我只是想到一首儿歌而已。”睿颖压低声音哼给他们两人听，“好久好久的故事，是妈妈告诉我，在好深好深的夜里，会有虎姑婆。爱哭的孩子不要哭，她会咬你的小耳朵；不睡的孩子赶快睡，她会咬你的小指头⋯⋯”
“这是什么？”小萌一头雾水。
“就虎姑婆的儿歌，以前我妈会唱给我听，我觉得白仙姑的举动有点像这个。”睿颖说出自己的想法。
“白仙姑怎么会跟虎姑婆扯上关系。”小萌无法苟同，“难道她零食盒里装的都是小指头吗？”
话一出口，小萌自己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连忙摇摇头，不想被睿颖的思绪带偏，便主动说起自己失去小指之后的事。
“完成契约后，白仙姑给了我一张符，还有一条绳子。她叫我睡觉前先向符许愿小橘、釉釉、睿颖不会出现，然后要我再把符跟绳子一起放枕头下，这样我的愿望就会实现了。”
“符我还可以理解，可是绳子⋯⋯”睿颖一脸狐疑，“绳子能做什么？”
“她给你的是哪一种绳子？”胡悦问道。
“麻绳，大概这么粗。”小萌用食指与拇指比出一个宽度——当然，还是对着睿颖说的，“她说绳子能牵引我遇到我⋯⋯父亲。”
说到最后两字时，她的嘴里微微发苦，那股酸涩与自我厌恶的感觉又来了。她把椅子往后一推，站起来对两人说道：“我去一下厕所。”
小萌暂时离开的这段时间，胡悦与睿颖说起削弱梦境防御的事。
“还需要一根稻草，她才会完全相信自己是在作梦。”
睿颖立即意会过来。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小萌也需要一个决定性的因素，才会彻底动摇，想要从梦里醒来。
但什么东西可以成为那一根稻草，就考倒睿颖了。
娃娃脸男子消失时都没有让小萌认为这是不合理的，也许她潜意识就知道父亲是不可能活过来的，她只是想沉浸在假象里哪怕多一秒。
“她不知道公寓的规定。”胡悦柔声地提出意见，“我可以使她违反规定，只要她也像你一样遇到那些事，我想，足够的惊吓就会让她不愿意再待在梦里了。”
“这样的话，让她跟我一起睡就好了，反正那东西已经锁定我，说不定半夜又会出现。”睿颖的想法则是更简单粗暴一些，让小萌跟她一块见证那发疯般的敲门声与电铃声，或许今晚的红铁门还会再次被撞开。
然而相较于之前的恐慌无助，睿颖现在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已经镇静许多，她看向胡悦，那双碧瞳令人安心。
他的存在，对她而言就是最好的镇定剂了。
“对了，胡先生。”睿颖冷不防想起一件事，“你之前怎会突然问小萌认不认识周景松？”
胡悦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先问她，“你曾经被他跟踪过吗？”
“没没没。”睿颖猛摇头，“我回家时都有注意，确定没人跟在我后面。”
“地址有外流吗？”胡悦又问。
“绝对没有。”睿颖斩钉截铁地说，然后语气又弱了一下，“就是微信账号曾被班上男生流出去。”
思及小平头男生每次见到她都是那副理所当然、理直气壮的嘴脸，好像她不接受周景松就是她在拿翘、吊人胃口，她就烦躁到想打人。
瞧见睿颖郁闷的神情，胡悦越发觉得这具高中生的身体还不如他的原身方便，可以直接把毛茸茸的大尾巴兜到睿颖手里让她摸摸。
睿颖暗暗腹诽小平头男生一顿后，又回到原本的话题，“胡先生，你问的那些跟周景松有关系吗？”
“如果地址没有外流，你也没有被他跟踪过，那他怎么知道要向刘同学打听？”
“应该是小萌的位子靠门口的关系吧。”睿颖推测。
胡悦摇摇头，说道：“他向刘同学打听的，是你没来上课的原因。”
睿颖先是一愣，随即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瞬间冲出来，她瞪大眼睛看着胡悦，意识到这句话的问题点在哪里。
周景松一开始就从其他人那里知道自己没来学校了，那他为什么还要再去一趟二年一班，向小萌打听她没来上课的原因，这是否表示他已经知道小萌与她住同一栋公寓了？
那他是如何知道的？难道她真的在某天回家时曾经被对方跟踪却浑然不知？
小萌正好回来，注意到睿颖的模样，不禁讶异道：“怎么了？你脸色好难看。”
“我们刚刚讲到周景松。”
“那的确是挺让人不舒服的。”小萌心有戚戚焉地感叹，她才被缠一天就觉得烦死了，也难为睿颖被骚扰那么多天。
三人的话题又回到梦境上。
“我在厕所里一直想着这是梦，可是什么变化都没有，这里真的是梦吗？”小萌再次确认。
“因为你还是无法完全相信。”胡悦直指症结点，“只要你心里有一丝怀疑，它对你来说就不是梦，而是现实。”
“我才没有，我已经知道这是梦了。”小萌忍不住辩驳，只是一对上他的眼，就莫名有种心虚感。
“小萌，你今天晚上能睡我那里吗？”睿颖趁机问道。
“你话题也转得太突然了吧。”小萌噘噘嘴，不过迟疑也只是一下子，她还是点头答应了，“是可以啦，不过我要先回去拿衣服，还要跟我妈说一声。”
睿颖看着小萌理所当然地提及母亲，越发觉得胡悦说的对，真的需要最后一根稻草了。
睿颖三人之前为了找白仙姑，光是来回路程就花了快两个小时，吃饭时间自然跟着往后延，再加上还有事情要商讨，等到他们离开简餐店时已经快十一点。
街上不少店家都已打烊，夜店与酒吧却正热闹着，炫目的霓虹灯点亮了漆黑的夜色，每当大门被推开时，又嗨又燃的混音舞曲跟着流泻出来。
与夜店的五光十色相比，周边的小巷显得幽暗许多，路灯的光线只能照进一点点区块。
睿颖他们经过某条巷子时，因为已经离夜店有段距离，那些隐在巷内的声音变得非常明显，更不用说那还是毫无压低音量打算的说话声了。
“高中生耶，运气真好。”
“喝了多少啊？醉成这样。”
“管她喝多少，先带走再说。”
“对对，不捡都对不起自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