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仙姑的住处是什么样子？”他继续问下去。

“有很多木头家具，地板也是木头铺的，很古色古香。”小萌闭着眼回忆，“桌上还放着一个小盒子，我看到白仙姑从里面拿出东西在吃。”

“屋子里只有她一人吗？”

“有什么不寻常处？”

“你们说了哪些话？”

“对，只有她一人，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小萌一一回答，“我跟她说了我爸与我朋友的事，她说她能帮我实现愿望，只要我先去拿到睿颖的⋯⋯”小萌及时咬住最后几字，有些紧张地瞄向睿颖。

“拿到我的什么？”睿颖逼问。

胡悦脸色也一沉，尽管此时他的外表不过是个少年，散发出的威压却让小萌一缩。

“你拿了什么？”胡悦目光尖锐地锁定住她。

“白仙姑要我拿⋯⋯”小萌嗫嚅着，“拿到睿颖的头发跟生日。”

“你就真的答应她了？”睿颖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真想抓住对方的衣领摇一摇，看能不能把她摇清醒，“这种要求一听就有问题吧！”

“我又不是故意的，只是头发跟生日而已！”小萌一急便下意识拔高声音反驳。

“只要有头发跟生日就足以对人下咒了。”胡悦严厉地说，“因为你给了白仙姑那些东西，才会造成这个梦的出现，让小睿颖陷在里面醒不过来。”

“我不知道，我以为她需要这些是为了让睿颖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小萌闪躲着胡悦过于冷峻的视线，急忙替自己伸冤，“因为我跟她许的愿望是⋯⋯回到事情没有发生的时候，睿颖、小橘与釉釉都不要出现在翔安。”

“那为什么只需要我的头发跟生日，釉釉跟小橘不用？”睿颖一针见血，“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小萌被问住了，她惶惶然地睁大眼，想要辩解，偏偏找不到充分的正当理由。

她其实隐约察觉到白仙姑的要求有问题，可她已经被当时的情况压得喘不过气，她太想实现愿望了。

她只能不断地重复，“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那么多，真的不是故意的⋯⋯”

看着紧紧抓住下襬、着急得似要哭出来的小萌，睿颖不只想摇她了，还想骂她。任谁被卷进这个乱七八糟的梦中世界，还遇到一堆可怕的事，都很难一笑置之。

但是睿颖也清楚这个时候破口大骂没有用，只会让状况变得更糟，她注意到胡悦的表情很难看，她轻扯对方袖子一下，示意她会处理这件事。

她走到小萌面前，以冷静的语气说道：“你父亲的事不是我的错，我才是差点被杀掉的那一个。你和MM决裂的事也跟我没关系，不管我有没有转到二年一班，班上早就安排好班游了。你将这些推到我头上，不过是为了让你的怒气有可以发泄的地方。”

自己的私心被赤裸裸地点出来，小萌涨红脸，忍不住后退一步。

睿颖跟着向前逼近一步，不容许她逃避。

“这个世界虽然有你的父亲，但是你也看到了，他还是再一次地想要杀掉我，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不是、不是⋯⋯”小萌摇头否认。

“你说你想跟MM和好，那么夜游结束后，你向她道过歉了吗？”睿颖又问道。

小萌僵在原处，如遭雷击，原本憋红的脸又瞬间白了。

她的反应就是最好的答案，睿颖重重地叹了口气，不再紧逼她不放，而是捉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拉。

“走吧，我们找个地方把事情好好讲清楚。”

公寓前面不好谈话，睿颖三人乘车回到他们住的那一区，找了家空间较有隐私感的餐厅，一边吃晚餐一边继续未完的话题。

这个世界不是真实的，只是一场梦，所以白仙姑才能暗中动手脚，让小萌根本找不到人；所以班上平空多出小平头男生，小萌也没有发觉。

睿颖也将胡悦告诉她、关于现实里发生的事，与小萌再说一遍，小萌听得神色怔忡，无意识地用叉子翻弄着盘子里的意大利面。

半晌后，她才小小声地问出口。

“如果一直待着的话，会怎样？”

“现实中的你就等同于植物人了。”胡悦回答。

明明是那么温和动听的声音，但落在小萌耳里，却让她背部滑过一丝凉意，她赶忙从那张好看的脸庞上移开视线，转而盯着睿颖。

“你说的那个男生，真的不是我们班的？”小萌还是半信半疑，但她已经没有像最初那般全盘否认。

“我们班有几个人？从我转来时算起。”睿颖反问她。

“加你的话，是三十一人。”小萌很快说道，她与睿颖互相念着同学的名字，当两人将三十一人全部数完后，她的表情也变得惊疑不定。

她一直认定是同学的小平头男生根本不在名单之中！

“怎么会这样？”小萌不敢相信地瞪大眼。她的记忆都还在，可是她在班上看到小平头男生时，竟没感觉到任何不对劲，这太诡异了！

“这也是白仙姑动的手脚吗？”她惶惶地问道：“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你向白仙姑许愿后，她有对你做什么，或是给了你什么吗？”胡悦介入两个女孩讨论的话题。

“对我做了什么⋯⋯”小萌重复他的话，突然打了个激灵，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她、她⋯⋯”

睿颖不自禁地看向小萌的右手，小指还在，完好无缺。

察觉到她的视线，小萌反射性把右手握成拳头，想把小指藏起来。

然而胡悦那双剔透的绿瞳像是可以看穿一切，他点破了她的秘密。

“你没有了小指，对吧。”

小萌短促地倒吸口气，悄悄觑了他一眼，又把目光移回睿颖脸上，发现她竟然没有流露半点惊讶。

“你们为什么会知道？”小萌慢慢地松开拳头，那根纤细的小指又重新暴露于灯光下，“明明我的手指现在还在，摸起来也是正常的。”

“这里是梦。”胡悦淡淡说道：“你的潜意识会让你想拥有健全的身体；而我们会知道你没有小指，是因为我们遇过好几个向白仙姑许愿的人，包括你父亲。”

“你说什么？我爸也跟她许愿了？”小萌猛地转头看他，“为什么！”

胡悦薄唇微扬，那是个柔软又讥诮的弧度，“自然是他想求白仙姑保佑他不被亡灵缠身。真是荒谬，不怕杀人，却怕死后的人。”

仿佛有盆冷水兜头浇下，小萌僵坐在椅子上，一时竟是不敢去看睿颖的脸。

她一直告诉自己，如果不是睿颖，爸爸怎么会死？但是当她亲眼看见这个世界的父亲意图杀害睿颖，她其实就察觉到了，她所渴求的不过是她想象中的好爸爸。

她根本不了解真正的爸爸是怎样的人，只知道他一直定时汇生活费给家里。

可是承认了，就好像是在否定之前那么悲伤痛苦的自己，所以她闭上眼睛、捂住耳朵，继续把错推到睿颖头上，这样她就能让那股愤愤不满有个宣泄口。

胡悦的一番话刺中她脆弱的内心，也撕开那层她自以为的遮羞布。

就算再美化、找再多借口，也否定不了她的父亲就是为了钱才去杀人。

“刘同学。”胡悦指尖轻叩桌面。

很轻的一声，却让小萌瞬间绷住肩膀，如坐针毡。明明眼前的黑发少年看起来跟她年纪差不多，却让人有一种被长辈训斥的惊慌与羞愧感。

“什、什么事？”她紧张得声音都分岔了。

“你可以告诉我们，白仙姑是如何取下你的小指吗？越详细越好。”胡悦虽然是在询问她，但温柔的语气里却饱含不容拒绝的强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