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颖说，这个世界并不是真实的，是白仙姑用某种手段让她作的一场梦，让她以为自己的愿望被实现。

梦境里，她的父亲并未死去，她的好友没有与她决裂，一切都是如此美好。

小萌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反驳。

“怎么可能，你骗我。”她噘着嘴，才不相信这种天方夜谭。

“那你要怎么解释我跟你住同个地方？”睿颖用她曾经的质疑堵回去，“我什么都想起来了，那个四〇八室根本不是我家。还有，我叔叔他绝不会丢下我一个人。”

因为小萌只听说过她与叔叔一起住，并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所以他在这个世界从未露过面，都是用微信与睿颖联络。

睿颖再搬出更多例子说服她。

例如小萌的父亲，他多年前就与小萌母亲离婚，为了做尸体买卖的勾当而东躲西藏，根本不可能与小萌她们住在一块。

“不可能、不可能，你一定是骗我的！”小萌难以接受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她能听到周边的声音，嗅到小吃摊里飘出来的香气，连捏一下自己都会觉得痛，这怎么可能是梦？

小萌越走越快，最后小跑了起来，仿佛只要早一点见到白仙姑，就能向睿颖证明这个世界就是真实，就是她的现实。

“我没骗你，我骗你有什么好处？”睿颖赶紧追上去，以免在这个弯弯绕绕像迷宫般的区域里跟丢了人，但要她再一心二用去记周边景点与路线却是难了，她快速回头看了胡悦一眼。

胡悦轻点了下头，要她不用担心。

睿颖安心地往前跑，轻而易举追上小萌，随着她穿梭在条条巷弄中，最后来到一条人烟稀少的小巷。

天空已完全暗下，浓墨般的色泽泼洒于上，仿佛连星星跟月亮都被涂黑。这是一个无月也无星的夜晚，巷子两侧的住宅窗户并未透出灯光，不知道是屋主尚未归家，抑或这里都是空屋。

提供照明的路灯发出啪滋啪滋声，灯光时不时闪烁几下，照得巷内明灭不定。

小萌在一栋老公寓前停住，她上气不接下气，脸颊红扑扑的，额头满是汗水，她先是盯着那扇紧闭的红铁门，接着转头看向睿颖。

“白仙姑就住在这里，她能帮我证实这不是梦！”她大声说道。

睿颖一直在看公寓的门牌，将路名与号码牢牢记下。谁能想到，白仙姑居然与他们住在同一个城市。

很快地，胡悦也跟上来了，他同样打量着这栋外墙碎灰的公寓，在与睿颖对上目光之际，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睿颖诧异地睁大眼，她知道胡悦在暗示这栋公寓没有异样。

但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小萌以为白仙姑是个人类，所以胡悦才无法感受到不对劲？

“小萌，白仙姑住哪一楼？”睿颖急切问道，她太想见上白仙姑一面了，她要知道那个将他们卷进混乱恶意里的人究竟长什么样子。

“四、四楼⋯⋯整个四楼都是，她家⋯⋯”小萌边喘气边说话，像是怕睿颖不相信，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按下四楼的对讲机门铃。

睿颖屏气凝神，心脏扑通扑通地跳，跳得比平时还要大力一些，压制不住那股紧张与微微的亢奋。

然而对讲机里只有一片静谧。

小萌不死心地按了第二次、第三次电铃，但回应她的依旧是安静。

她有些慌乱地看向睿颖，“可能、可能她刚好不在，不然我们再等等，她总是要回家的。”

胡悦突然走上前，按下三楼的门铃。

“你在做什么？”小萌惊呼。

与先前几次的沉寂不同，对讲机很快传出一道浑浊女声。

“找谁？”

“不好意思，我们跟四楼的白女士有约。”胡悦编了个理由，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那道女声先一步打断。

“你找错地方了，我们这里四楼根本没住人。”

小萌瞪着安静下来的对讲机，手指用力连戳三楼门铃好几下，直到三楼住户的声音再次不耐烦地响起。

“谁啊，一直按。”

“我要找白仙姑。”小萌急促地说道：“你帮我看看四楼！”

“就跟你说四楼没有人啦。”

小萌不信邪，把五、六楼跟二楼的门铃也都按了一个遍，获得的答案都是一样，四楼空置了好久，根本没有住人。

“不对，这不可能⋯⋯我真的确定白仙姑就住在四楼！”小萌慌了，她指着那扇关得紧紧的红铁门，大声说道：“我那天真的有进去里面，我还是搭电梯上楼的。”

“我相信你。”睿颖安抚她，又赶忙问道：“你还记得白仙姑长什么样子？”

“我记得⋯⋯”小萌努力地回想，“我记得白仙姑虽然一头白发，可是年纪看起来只比我妈大一些。”

为了怕两人觉得这是不重要的信息，她还特地解释一下，“我妈很年轻时就生了我，她现在才三十出头。”

睿颖只看过白仙姑的背影，一头绾得整整齐齐的白发让她先入为主地以为那是一个老人家，没有想过对方竟那么年轻。但如果白仙姑不是人类的话⋯⋯

她看向胡悦，觉得这好像又能说得通了。

“白仙姑的眼睛是蓝色的。”小萌补充，“可又不像外国人，是东方人的外表。”

白发蓝眼。睿颖默默地将这些特征记下来。

“你是怎么找到她的？”胡悦也开口，接着他稍微修正问法，“是你找上她，还是她找上你？”

“我不是说过了吗，是我想向她许愿，所以是我找上她。”小萌略显焦躁地说，不懂对方干嘛抓着早已知晓答案的问题来问。

“你怎么知道可以向白仙姑许愿？”胡悦反问她，“是谁告诉你的？”

小萌愣了下，嘴唇张合，却无法再像刚刚那般又快又急地回答出来。她表情纠结地思考着，半晌后略微迟疑地开口。

“就是⋯⋯我爸的事情发生后，某天我在地下道时经过一个算命摊。”说到这，她又有点不太确定了，“虽然没看到招牌，但应该是算命摊吧。反正那个人叫住我，问我是不是遇到了烦恼，家里跟学校方面是不是都出了问题。”

“这听起来就是话术吧。”睿颖皱眉，“问的问题都很笼统，不管你的答案是肯定还是否定，都有办法瞎掰下去。”

“我也这么觉得，所以就没理他想直接走掉，但对方塞了一张名片给我，说如果我真的很烦恼，可以去名片上的地方，那里有人能替我实现愿望⋯⋯我本来也不相信，但⋯⋯新闻一直在报我爸的事，MM又不理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小萌越说越难过，捂着脸慢慢蹲下来。

“我需要有人帮帮我，不管是谁都好，只要能让我摆脱这些讨厌的事⋯⋯所以我去找白仙姑了。”

睿颖安静地站在一边，也不催她。小萌将脸埋在膝盖间好一会儿，才吸着鼻子抬起头。

见她似是缓过了情绪，睿颖才问道：“名片上有白仙姑的资料吗？”

“没有，就只有地址。”小萌摇摇头，“不过上面有印一句话，有缘人才能入。”

“这也太可疑了。”睿颖咂舌，“感觉像是什么神秘新兴宗教。”

“也许她是在筛选。”胡悦回头看了老旧公寓一眼，“对她有价值的人才能进入。”

而小萌的价值，或许就在于她既是刘顺泽的女儿，也是睿颖的同学，这是胡悦没有说出来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