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睿颖点点头,故作轻松地笑道:“大概是昨天受到的惊吓太大了,不只恢复原本的记忆,连小时候的事也全部想起来了。”
她往床上一坐,还拍了拍旁边,要胡悦也坐上来。
“胡先生,妈妈她跟你一样都不是人类吗?”睿颖想起在父母房里看到的白蛇。
幼时的她自然觉得害怕,但现在再看,白蛇散发出一股温暖又熟悉的感觉。
“茗灵她虽然是蛇妖,但并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胡悦轻声说起睿颖母亲的过去,以及她是如何认识一名祛鬼师,并与之相恋结婚。
听到自己的父亲竟然是祛鬼师时,睿颖都呆住了。
难怪她跟父亲说看到一条受伤的白蛇时,对方的第一反应不是惊吓,而是忧心忡忡地要她赶快去找胡悦。
她连忙追问起母亲受伤的原因,“你之前说过要我小心老虎,就是它伤了妈妈吗?”
“是。”胡悦严肃地点头,“茗灵说有只虎妖想要抢夺她的宝珠,她以重伤为代价强迫对方立誓,不许对她的家人出手。我那时虽然治好了她的伤口,但她力量也耗损过度,必须休养许多年才能恢复。你父亲担心茗灵虚弱的时候会有其他妖怪找上门,所以才决定搬回城里,只是没想到我收到茗灵消息的时候,已经⋯⋯”
他话一顿,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一池碧色,俊俏的脸庞闪过黯然。
房里一时安静无声,睿颖放在大腿上的手指蜷起,好半晌,她嘴唇蠕动,挤出了声音。
“那不是意外。”
一开始,这五个字还说得极轻,仿佛一下便会散逸于空气中,但当她说第二次时,音量大了许多。
“那不是意外。”睿颖将裤子捏出绉褶,她盯着前面的粉色墙壁,好似透过它望向更遥远的时空里,“我看到了,那辆卡车是故意加速撞过来的。”
胡悦猛地扭头看她。他本以为那起车祸是意外,新闻跟警方调查都是这么说——卡车煞车失灵,导致司机惊慌失措下才误开到对向车道。
那天他收到睿颖母亲的求助后,第一时间就通知警方,让他们派来援助,接着便一直守在事故现场,既是要护睿颖安全,也是为了替睿颖母亲吊着最后一口气。
她没了宝珠,又将睿颖伤势移转到自己身上,根本撑不到岳十仲到来,但她须要亲自跟岳十仲交代一些事情。
直到岳十仲抵达,胡悦才离开;而离开前,他替睿颖体内的宝珠加了一层封印,不让她受妖魔鬼怪觊觎。
一件不相关的事冷不防闪过脑海,胡悦想起来了,就在那起车祸没多久后,白仙姑来到丰和村,她教导村人们用另一种方式制三丧,让村民对他的信仰之心日益减少,让他的力量逐渐衰弱。
她的到来只是一时兴起吗?抑或是⋯⋯
听胡悦说到这些事,睿颖脱口道:“会不会她以为宝珠被你拿走了,但一时间又拿你没办法,所以才煽动村民去祭红棺,找替死鬼?”
胡悦碧瞳一缩。
睿颖又摇摇头,否定自己的说法,“不对,还不能确定伤害妈妈的老虎跟白仙姑有没有关系,我想得也太跳跃了。”
“不,有关系的可能性很大。”胡悦认同地说道,“她知道你母亲的名字,也知道你的存在,这一次又刻意让你陷在你同学的梦里,显然她已经盯上你了。”
而这也意味着,白仙姑察觉到宝珠其实就在睿颖体内。
“如果白仙姑的原身就是七年前的虎妖,那么很多事情就说得通了。你母亲那时虽然受重伤,但白仙姑的力量也同样被削弱,她不能直接对你们出手,但蛊惑人类还是做得到。”
“所以卡车才会故意撞我们。”睿颖喉咙发干,眼角又隐隐红了。
胡悦握住她的手,给予她安抚,继续往下说,“也许她是想利用那起车祸逼茗灵向她许愿,许了愿之后,灵魂就会被订下契约,受她操控,这样她就不算破坏当初的誓约。只是她没有想到,茗灵宁可失去宝珠也要护住你。”
胡悦看着紧抿着唇、如同在忍耐不哭的睿颖,柔声道:“茗灵她真的很爱你。”
“我知道、我知道⋯⋯”睿颖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透出哭腔。
“小睿颖,我现在没办法变回狐狸的样子给你抱着,所以让我抱抱你好吗?”胡悦松开她的手,试探性地虚虚环抱住她的背。
在睿颖靠入他怀里之际,虚抱也就变成了真实的拥抱。胡悦一下下地轻拍着她的背,动作温柔至极。
睿颖闭着眼睛,吸着鼻子,沉淀那些乱糟糟的思绪。
一会儿后,她闷闷的声音从胡悦怀中传出。
“胡先生,对不起,忘了你这么久。”
胡悦低头看着她的发旋,目光满是怜爱,“没关系,你还是想起来了。”
第六章
再过一小时才是与小萌约定好的见面时间,睿颖原本没想要那么早出门,但胡悦希望能先把这栋公寓走一遍,好确认一下哪边有问题。
毕竟昨晚睿颖的遭遇太不寻常了,与小萌的愿望根本扯不上关系。
睿颖自然不会拒绝胡悦的提议,出门时,她注意到放在柜子上的一枝花,包装里惯例附上一张小卡。
昨天是不是吓坏了,真希望能陪在你身边。
语气略显亲昵,但睿颖想到小鱼昨天打来的电话,心里忍不住多了一丝暖意,她将花插进瓶子里,与胡悦一块离开四〇八室。
两人先从五楼开始探查。
这还是睿颖第一次走上五楼,她本以为四楼的住户够少了,仿佛只剩下她跟小鱼,没想到五楼更冷清,走廊上有不少地方积了灰,鞋印清晰可见,由于足迹凌乱交迭,也难以判断究竟有几个人走过。
两人是并排走的,但睿颖总忍不住转头去看胡悦,深怕他会突然消失。
胡悦注意到她的视线,朝她伸出手,眼神温和,带着一点笑意,“我可以牵着你吗?”
黑发少年模样的胡悦笑起来有点稚气,却温柔依旧,让人放松,睿颖的紧张顿时消失了,露出一个有点傻傻的笑,迫不及待握住胡悦的手。
微凉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她心头安定,与胡悦说起搬来第一天听到的重响,这也是她唯一想到与五楼的关联处。
他们最先到五〇八室,一样是红铁门,门前干干净净没什么灰,把手虽然掉漆,但摸起来光滑,显然这一户有住人。
让他们讶异的是,他们把整层楼都走了一遍,五楼竟然只有五〇八一户住家。其他铁门都灰扑扑,有的还结了蜘蛛网,更别说脏到像是起了雾的玻璃窗。
接下来是四楼、三楼、二楼,除了住户数逐层递增之外,一样毫无异状,胡悦并未感应到任何不对劲。
小萌也说过公寓里根本没有什么“不能回头”、“半夜不要开门”的规定,这里住了一个精神有问题的女人更是从未听闻。
但是在不同楼层的楼梯间,睿颖与胡悦已经不只一次看见那泛黄公告了,楼梯最底端的两侧墙壁也张贴着一样的东西。
睿颖疑惑地拿出手机,单手打字发送讯息问小萌。睿颖:你有看过贴在楼梯间的公告吗?小萌:那里有贴东西吗?我根本没注意过,谁会去看楼梯间的墙壁啊。
睿颖默默地打出一个“我”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