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晓丽花钱一向大手大脚,她想赚钱,而他也需要钱,两人一拍即合,一起从原本的礼仪公司离职,私下做起这个买卖。
他们对商品的筛选标准是在外独居,与家人关系不亲密、好几个月才回家一趟,或是有寻死意志的人。
第一次动手时,庄晓丽在网络上找到一个在征求自杀同伴的长发女子。既然这人都要死了,那么尸体就让他们物尽其用吧,也算是尽了一点贡献。
将人拐走时,他们还战战兢兢的,深怕被警方盯上,但一天过去了,十天过去了,甚至一个多月过去了,竟是无人发现长发女子的消失。等到对方家人察觉到不对劲时,只找到一纸遗书,而冥婚早已完成。
最终那名女性的失踪被认定是找了一个地方自杀,再无人关心。
除了庄晓丽会伪装自杀同路人去接近灰心丧志的女性,约好要一起自杀,实则把人迷晕带回三合院之外,刘顺泽也会利用交友软件挑选目标,又是送礼,又是嘘寒问暖,哄得对方同意出来见面。
几年下来,他们已经连手做成十多笔买卖,或许更多?刘顺泽已经记不太清楚那些女人的模样了,反正她们早已成年,本就该为自己的决定付出代价。
是她们同意出来的,他可没有逼她们一定要赴约赶死。
只是这一次的买方想替未成年的儿子找个未成年新娘,开的金额又高,庄晓丽心动万分,又因为以往“取得商品”的成功率太高,自信心膨胀下,认为他们就算对未成年下手也一定可以逃过一劫。
想起同伴冷酷的眼神,刘顺泽的胃抽了一下,他比谁都清楚庄晓丽的心狠手辣。她可以前一秒温柔细语地替那些女子梳头、念祝福词,下一秒眼不眨地将她们闷死。
刘顺泽盯着睿颖苍白的脸庞好一会儿,又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他得替她换上新娘服了。
他走向墙边,打算从纸箱里翻出冥婚用的大红嫁衣,视线却被地上的碎片引了过去,他记得之前拿喜具与丧具时,这里明明没东西的。
怎么回事?刘顺泽蹲下来,挑起那些白色碎片拼了拼,组合出来的形状像一个碗,可是少了一块。
本该昏迷的睿颖却在这时睁开眼,悄无声息地下了床,她手里拿着一块尖利的瓷碗碎片,如同一只蹑足行走的小豹,迅疾又灵敏地接近到猎物背后。
在刘顺泽打算站起之际,她的右手也即将绕到他脖子前,碎片觑准颈动脉就要划下!却在这一秒,手臂像是被一条看不见的线拉扯住,她表情扭曲一瞬,琥珀色的眸子闪过抗拒。
她猝然用力捏紧碎片,掌心柔软的皮肤被切开,鲜血很快流淌出来,她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右手硬生生地改变方向,把碎片插进刘顺泽的肩头。
“啊!”刘顺泽痛得大叫一声,回头看见睿颖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睿颖眼里的挣扎消失了,她迅雷不及掩耳地抓住他头发,将他的头用力敲向地板,发出令人不快的撞击声,她的眼神冰冷又充满快意。
直到刘顺泽发不出哀号后,她才把他的头拉起来,手指伸进他衣领里,粗暴地将挂在他脖子上的护身符拽下来。
睿颖捏紧护身符的力道非常大,像是要强迫自己不许松开。
但这短短的几秒却什么事都没发生,睿颖不敢置信地看着攥住护身符的那只手,眼里迸出欣喜若狂的光。
“终于⋯⋯”她哆嗦着唇瓣吐出这两字,揪紧刘顺泽头发的手一松,迫不及待地拆开护身符袋子。她的手指因为强烈的兴奋而微微发抖,在看到袋子里的符纸后,蓦地发出一声似哭似笑的声音,将那张符纸撕得粉碎。
纸片如雪般飘飞在空中,这就像是一个讯号,空气突然变得黏稠阴冷,放在桌上的照明灯闪烁起来。
每闪烁一下,一道暗红身影就会出现在墙边,红盖头、大红嫁衣、从裙襬露出来的绣花鞋,她们的手指垂在身侧,指甲一寸寸地变长。
刘顺泽浑然没有察觉到地下室出现的异状,他难受地喘着气,砰砰砰的闷响还残留在他脑中、耳边,他晕眩又想吐,眼前一片模糊,对不准焦距。
他额头破了好大一个口子,满脸是血,看起来恐怖又凄惨,仿佛快要昏过去,但是求生的本能还是让他撑起身体,摇摇晃晃地跑向楼梯。
然而才跑几步,他就发现动不了了,他的左右两肘各被一双苍白手臂抓握住,阻止他的前进。
最让刘顺泽惊恐的是,他看见了睿颖走到他前面——那⋯⋯是谁拉他的手?冷汗像开了闸一般,不断从后背渗出,浸湿他的衣服。
尽管内心有个声音颤抖抖地警告着不要回头、绝对不要回头,但他还是忍不住转动脖子,往后看去。
这一眼,骇得他肝胆俱裂,熟悉的艳红嫁衣与红盖头几近扎痛他的眼。
这不可能的!这里明明只有他跟睿颖两人,哪可能躲得下那么多的⋯⋯新娘子。
刘顺泽颤抖如筛糠,凉意如蛇般从脚底钻了进去,吞噬着他的体温,他惊惧地看着身后的两抹红色身影,以及墙边更多的身影。
他的眼角余光落及地上的符纸碎片,电光石火间,他认知到某件可怕的事实,瞳孔猛缩,倒抽一口冷气,两条腿抖个不停。
………
“顺泽,你替她穿好衣服了吗?”庄晓丽的声音从上方传进地下室。
“晓⋯⋯”刘顺泽瞪大眼,如同抓到救命稻草般张口要喊,但才说出一个字,一只死白的手骤然捂住他的嘴,将他的求救堵回去。
睿颖慢条斯理地打量他惧怕的神色,手指忽然捏住仍插在他肩头上的碎片前端,在他惶惶然的注视下,用碎片搅着他伤口里的血肉。
刘顺泽痛得脸色惨白,额头、鼻尖都是冷汗,细密的汗水让半凝结的血渍又被糊开来,他的脸看起来越发可怖,他的痛呼却被嘴巴前的那只手强制逼回去。
“让她下来。”睿颖冷冷说道,手指威胁性地又轻转了下碎片。
刘顺泽被这股尖锐又灼热的刺痛吓怕了,他用力点头,就怕睿颖会把他的伤口捅得更大。
鼻子里除了血腥味之外,还有一股他数年前极为熟悉的味道。
腐败的、令人作呕的,仿佛一沾上皮肤就难以洗掉的尸臭味。
胃酸冲上喉咙,刘顺泽想要干呕,可在睿颖冰冷的注视下,他畏缩地忍住了,吞了吞混着血的口水,佯装无事地开口。
“穿好了,你下来替她⋯⋯上妆吧。”
他的句子有些断续,但庄晓丽并未察觉他的异样,边抱怨边走下来。
“结果我还是没找到眼镜,麻烦死了,我直接下载个眼镜P图软件好了。”
地下室的照明灯渐渐黯淡,当庄晓丽走下最后一阶楼梯,那圈淡薄光晕也退去了,黑暗填满整个空间。
“搞什么鬼?”庄晓丽皱眉,她懒得从口袋拿出手机,直接对刘顺泽喊道,“顺泽,你开一下手电筒。”
刘顺泽没有说话,他的嘴又被捂住了。
“顺泽?”庄晓丽提高音量,闷闷的回音回荡在地下室里。
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拉长了脸,不悦地连名带姓喊道,“刘顺泽!”
还是无人回应。
庄晓丽从口袋掏出手机,迅速打开手电筒程序,依着记忆将光线照向黑色折迭床的所在位置。
上面躺了一个人,却不是应该已经换上红色嫁衣的睿颖,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