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女子的眼瞳骤然转为赤红,血泪越流越多,不管不顾地又朝天羽冲过去,空气中仿佛有波纹在震动,三块石头突地传出喀的一声,竟出现了裂痕。
“该死。”小橘没料到石头符架出来的结界竟被她硬生生突破,镰刀一转,刀锋斜劈过去。
“他们杀了我,杀了我们,我要⋯⋯我要杀了你!”穿着嫁衣的女子尖厉哭叫,客厅好似都被撼动一般,数个灯泡啪滋地爆出碎裂声,吊灯上只余最后一盏小灯。
晦暗的光线映照出镰刀不留情砍进她身体里的那一幕,然而在刀锋即将燃起炽红星子之际,小橘又迅速抽出镰刀,不让红衣女子魂飞魄散。
小橘额上渗出细汗,手指紧紧握着镰刀,视线瞬也不瞬地紧锁红衣女子。直到那袭嫁衣逐渐黯淡、模糊,与幽怨至极的哭声一同消失后,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方才的出手与收手看似简单,却极为考验他的控制能力,那一剎那间,小橘的心神绷紧到极致,才没有直接灭了对方。
红衣女子明显有冤情在身,但又被那张照片激得理智全失,凶意四射,意图杀害天羽泄恨,他只好先强硬把她逼走。
小橘闭着眼缓了一会儿,镰刀变回符纸,轻飘飘地落在他手上,再睁开眼时,他看见天羽脸色发白。
“她说了『我们』。”天羽声音沙哑。
“是『我们』没错。”宫天和干巴巴地开口,短时间内,他背后衣服都被冷汗浸透了,“思芸那边,也有一个鬼新娘跟着她。”
“你把照片传到釉釉手机里。”小橘吩咐完后迅速把这边的状况通知远在另一边的釉釉。
食梦鸟不只可以入梦、吃掉恶梦,同类间还能彼此感应或是直接靠心念交流,所以小橘可以比天羽更快联络上釉釉。
只是在人类世界待惯了,他们并不会随时随地都开启这种能力,而是如普通人一般使用手机。
当他再睁开眼时,脸上凝色更重,看得天羽的心都提了起来,手指微微发凉。
对天羽来说,睿颖的失踪她责无旁贷,如果不是她要求睿颖陪自己跟踪,如果她没有放着睿颖一个人去追口罩女子,就不会⋯⋯
天羽紧抿薄唇,甩去那些无用的想法。再多的“如果”都挽不回已发生的事实,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睿颖。
“我们还是先报警吧。”宫天和拿起茶几上的电话,就要按下烂熟于胸的三个数字。
“不用,已经有人去联络警方了。”小橘制止他,转而对天羽说道,“你知道他们住哪里,是三合院吗?”
“不是。”天羽摇头,“是一栋在市区的老公寓,我跟睿颖看到他们两人走进里面。”
“你负责把公寓地址找出来,然后传给釉釉。”小橘吩咐完又看向宫天和,“你现在载我去江思芸那边。”
“我也一起。”天羽抓起外套跟上去。
“不行,太危险了。”宫天和挡在门口,想要拿出兄长的威严让她留在家里,“而且你同学不是还在楼上?”
“小晴睡着了,我会请妈再帮我注意一下。”天羽坚持不退。
“让她去。”小橘不耐烦他们的拖拉,没好气地说道,“她八字重,能保你安全。”
宫天和被堵得无法还嘴,只能摸摸鼻子,看着天羽理所当然地钻进副驾驶座,小橘则是一个人霸占三人位的后座。
虽然对于接下来的行动惴惴不安,不过宫天和不得不承认,有个八字重的妹妹在身边的确令人安心不少。
不知道江思芸那边的状况如何⋯⋯
江思芸住的地方离工作室近,当宫天和载着小橘、还在回家的半路上时,她已经带釉釉到她的小公寓了。
客厅的一切都与昨晚无异,桌上放着吃到一半的泡面,喝到快见底的饮料,还有好几种零食。
好在十二月的气温不高,才没有让她们一进门就闻到浓浓的馊味。
“小师父你随便看看,我收拾一下。”江思芸手忙脚乱地将桌面整理干净,将食物残渣清理掉,又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阳台。
一掀开洗衣机的盖子,她不禁捏着鼻子哀号一声,“我的衣服⋯⋯”
闷了一整天的衣服实在很不好闻,但是江思芸现在也没办法再重洗一次,只好先维持盖子打开的状况,权当是通通风,等事情解决了再来弄她的衣服。
不然鬼新娘一出现,她又被吓得往工作室冲,衣服闷坏的惨剧还是会重演一遍。
江思芸回到客厅时,釉釉正好把和室门关起来,有点伤脑筋地叹口气。
“她藏起来了。”
即使没有明说,江思芸也知道那个“她”就是鬼新娘。
“思芸姐,你可以把去三合院那天的事再跟我说一遍吗?只要是你觉得奇怪的地方都说出来,再小的细节也可以。”釉釉拉着她在沙发坐下。
江思芸努力回想当天的经历,从高得足以淹没人的芒草到门口的白灯笼、内埕的厚厚灰尘、护龙的山墙泥塑都说了一遍。
“啊!”她突然睁大眼,一道思绪如雷般劈中她,“我想起来了!”
“什么?”釉釉关切地看她。
“那天还有猫头鹰。一开始我跟天和以为是有人在笑,像是男人压低声音在窃笑,超诡异的,后来才发现那是猫头鹰发出的声音,没想到有一天我会被鸟吓到。”
江思芸把这件事当作笑话讲,但釉釉没有笑,她的表情甚至变得严肃起来。
“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对?”江思芸受她态度影响,小心翼翼问道。
“思芸姐,你知道猫头鹰什么时候会发出像笑的声音吗?”釉釉轻声说道,“它们对腐尸味非常敏感,只要闻到那股味道,它们就会兴奋地发出这种声音。”
江思芸头皮瞬间一麻,再一想到那些幢幢鬼影,哪还有什么不明白。
那座三合院里有尸体!
“民间有句俗语,不怕猫头鹰叫,就怕猫头鹰笑,说的就是这个。猫头鹰若笑,就是有人将死,或是其人已死。”釉釉蹙着眉,从书包里抽出一张纸,放在大腿上灵巧地折迭起来。
江思芸的目光不自禁地随着她纤白手指移动,方方正正的纸被越迭越小,看起来像个细长的菱形。
就算是折纸,釉釉的动作也充满一种神圣的仪式感,江思芸不敢打扰她,起身去饮水机倒了一杯水。
她也是这时才慢半拍地发现,从进门到现在,她居然把最基本的待客礼貌都忘记了。汗颜的同时,也暗暗懊恼鬼新娘对她的影响太大了。
她端着杯子转过身,忽地“咦”了声。
她明明第一眼就能看见釉釉坐在沙发上,可是目光却总是会不自觉地从对方身上滑开,仿佛釉釉的存在感淡薄到让她忽略。
江思芸赶忙用力掐大腿一把,集中精神再仔细一看,好确定那名灰白色渐层长发的甜美少女不是自己的错觉。
“小师父。”她紧张兮兮地唤道。
“嘘。”釉釉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唇前,左右张望了下,似在确认什么。
江思芸大气不敢吭一声,像罚站般站在原地,只有脖子小幅度转动,也学她一样觑看四周。
半晌后,釉釉对江思芸招招手。江思芸一开始还没注意到,还是釉釉屈指在桌面敲出声音,她才猛地回神。
太奇怪了。江思芸揉揉眼睛,又用力眨几下,没错,釉釉的确坐在沙发上,她刚刚怎么会觉得对方不在呢?
“小师父。”她不安地又喊了一次,匆匆走到釉釉跟前,将杯子递过去。
“别担心,我只是施了一个法术而已。”釉釉对她安抚一笑,“要引对方出来,就必须让她以为你是一个人。思芸姐,等下你就会完全看不到我了,不过你不用怕,我就在这里,不会让你有危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