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顺泽像是早就知道一般，完全不意外地起身离开了。
然后庄晓丽出现了。
她假装自己是陈艺晴找来的朋友，跟咖啡店老板打了声招呼就去扶人，嘴里刻意说着要她别闹别扭，发烧了就要去看医生，以看似亲切却又强硬的态度把人带出去。
这是他们的惯用手法，社会大众会对突然出现在落单女子身边的男性警戒，却对女性多出几分放心。
但睿颖与另一个黑长发少女出现了，她们让庄晓丽不得不放弃到手的陈艺晴，拔腿就跑。
如果睿颖没追上来，或许这桩买卖就不了了之，偏偏她紧追不放，才会让庄晓丽动了念头，将她当作替代品。
思及她惊惧不安的神情，刘顺泽又一次透过照后镜看她。
她昏昏沉沉，却仍不死心地虚弱挣扎，只是挣扎的动作太小，就像蚍蜉撼不了大树一样。
“晓丽。”刘顺泽吞了吞口水，润润发干的喉咙，“我们还是⋯⋯”
“放弃”两个字尚未说出就被不客气地打断。
“你闭嘴。”庄晓丽连抬一下眼皮看他都懒，从袋子里拿出黑色染发剂，戴上手套，克难地在车上替睿颖染发，那味道熏得她眉头直皱，将车窗降下一条缝隙通通风。
就在这时，扔在座椅上的手机冷不防发出响亮铃声，睿颖睫毛轻颤，强迫自己撑开眼皮，发狠地一咬舌尖，瞬间扩散的尖锐刺痛逼得她涣散的神智稍稍凝聚一些。
庄晓丽皱眉看着响个不停的手机，将铃声音量调小，并没有打算挂掉，就让打电话的那人认为是睿颖不方便接手机就好。
下一瞬她身体突然被人一撞，赫然是睿颖朝她扑过来，抢走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机，颤抖着手指要接通电话。
庄晓丽脸色一变，迅雷不及掩耳地打掉她手里的手机，手机咚地掉到车地毯上，随即铃声也跟着中止，过没几秒又有一条讯息浮现，询问睿颖在哪里。
庄晓丽把手机踢到椅子下，又揪住睿颖的头发将她往车窗上用力一撞，令人不适的闷响回荡在车厢里。
“晓丽，你在干什么！”刘顺泽被她的举动骇得紧急煞车。
“放心，我没让她破相。”庄晓丽扯回睿颖的头，看着她红起来的额头，冷淡说道，“开你的车。”
睿颖本就晕眩难受，这一撞更是让她脑内嗡嗡地响，好不容易集中起来的精神又垮掉了，只余无尽绝望噬咬着她。
她无能为力，她甚至连求救也做不到。
刘顺泽迟迟踩不下油门，车子停在偏僻的产业道路上，车内一阵沉默，只听到外面传入的唧唧虫声。
庄晓丽眼里闪过不满与怒意，但这些情绪很快被她压下，改放软声音说道：“顺泽，到了这个地步我们不能回头了，就算你想放她走，她也已经看到我们两人的脸，放她回去只会替我们带来麻烦，甚至会让我们的生意再也做不成。没了生意，你就无法再给你女儿寄生活费，你也不想要这样吧。”
这句话精准戳到刘顺泽的软肋。
他嘴唇蠕动，但终究还是没有再开口，而是默默踩下油门，车子重新驶动起来。
“这才对。”庄晓丽满意地笑了，边将睿颖的褐色鬈发染成黑色，边与他说起接下来的安排，“虽然陈艺晴跑了，不过我们现在有她，这摆明了就是上天都要我们完成这笔交易。比较麻烦的是，她是与家人同住，估计今晚就会报警，我们最好抓紧时间将她的婚礼办完。”
………
天空暗沉，只有一弯细细的月亮挂在上方，连星星都难以见到。
天羽看看窗外夜色，又看着在她床上熟睡的小晴，心底的那抹余悸至今还未完全散去。
在咖啡店门口的时候，靠着天羽的搀扶，小晴还能勉强站住，只是眼皮却控制不住地不停往下掉，口齿不清地说她很想睡，要天羽送她回去。
小晴这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天羽哪能安心让她一个人待在租屋处，收到睿颖传来的讯息后，天羽直接叫了出租车把小晴带回自己家。
好在小晴真的就只是睡过去而已，没有发烧，没有冒汗，呼吸也没有变得急促，天羽提着的一颗心才总算落回原处。
她把小晴露出被子外的手放进去，坐在椅子上看着那张平静的睡颜，慌乱过去后，她已经能冷静思考。
那名口罩女子出现得太不合常理，依照咖啡店老板的说词，娃娃脸男子离开没多久后，她就走进来，假装是小晴的朋友想要把人带走。
如果能看见那个女人的脸就好了，偏偏戴着口罩；
咖啡店也没有监视器，就连女仆餐厅的监视器都是对着店门口，录不到对边街道的情形⋯⋯
天羽思绪突然一顿，重新将刚才闪过的零星线索全部组合起来，一个大胆又让她背脊一凉的想法猛地浮出脑海。
那两人会不会是一伙的？前者下药后就离开，后者再现身把人带走，因为同为女性，店里的客人根本不会起疑。
就连她与睿颖一开始也只把目标放在口罩女子身上，睿颖甚至还去追对方了⋯⋯
天羽越想越心惊，迅速抄起放在桌上的手机，聊天窗口的最新对话仍停留在那一句。
“你先带小晴去给医生看，我再搜索一下附近，如果没看到人，我就回家。”
她一连传送好几则讯息，追问睿颖究竟回家了没，但是窗口里并未立即显示已读。
她又转而拨打睿颖的手机，手机里的嘟嘟声响了又响，一直无人接听，最后直接转进语音信箱。
天羽坐不住了，就算她自我安慰睿颖可能在洗澡，或是手机刚好没放在身边，但她没有得到一个确切答复却是事实。
她必须尽快知道睿颖究竟到家了没。
天羽看了眼安静睡着的小晴，握着手机匆匆离开房间，然而一到走廊，她就听到楼下有声音传来，还是复数的。
父母去邻居家串门子了，照惯例，不聊到十点多是不会回来，那下面的人是兄长跟谁？小橘吗？
天羽加快脚步下楼，在客厅里说话的果然是宫天和与小橘。
宫天和看到她时，神情明显一滞，“天羽你⋯⋯你在家啊。”
他支支吾吾，绞尽脑汁地思索该如何编出一个理由来说明自己怎会与小橘凑在一起。
“哥。”天羽朝他点了下头，没有追问他撞鬼的事，而是直接走向小橘问他，你有睿颖家里的电话吗？”
“我怎么可能有。”小橘眼里闪过“这是什么蠢问题”的嫌弃，“你去问釉釉还差不多。”
“好，我打给她。”天羽立刻从手机通讯簿里翻出釉釉的号码，绷着脸站在原地打电话。
她的不寻常反应让小橘瞇起了眼，就连宫天和也察觉到妹妹的情绪有些紧绷。
“天羽，你说的那个同学不是就在楼上吗？为什么要她家的电话？”宫天和讶异问道。
“不是，在楼上的是小晴。”天羽话一出口就忍不住看向他，“你怎么知道我同学有来？”
“鞋子。”宫天和比着玄关多出的一双女鞋。
“等下，为什么是她在楼上，你不是跟睿颖一起吗？”小橘被弄混了。
“事情有点复杂。”天羽一手将手机贴在耳边，一手按了按太阳穴，“我先请釉釉帮我确认睿颖回家了没，她手机没接，传讯也没回。”
“你别打了，我直接联络釉釉。”小橘朝她摆摆手，却没有拿出手机，而是闭上眼如同在冥思一般，数秒过后又睁开眼。
“这样就好了？”天羽确认地问。
“好了。”小橘点点头，“她之后会通知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