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口气还未完全吐出,下一秒,伸手不见五指的阒黑猛地席卷整个客厅,剥夺她的视线。
“怎么回事,停电了吗?”江思芸吓了一跳站起,赶忙开启手机里的手电筒APP往前一照。
电视屏幕一片漆黑。
但她听到了声音,老式洗衣机运转的隆隆声,以及幽怨浓到似要溢出来的低喃。
“一梳梳到尾⋯⋯”
江思芸全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她惊恐地睁大眼,反射性举起手机朝声源照去。
白光照在障子纸上,照出和室里那道纤细单薄的身影,然而肩膀以上却像是被某种东西覆盖住,形状非常怪异。
可是江思芸知道那是什么,那是盖住新娘头脸的红盖头。
她的梦魇为什么会出现在她房里?
她身上明明有符啊!
江思芸手忙脚乱地掏着睡衣口袋,但不管她怎么摸都没有摸到那枚折成八卦形的符。
“二梳梳到白发齐眉⋯⋯”
哀凄的女声钻进江思芸耳里,仿佛化作一只无形的手去弹拨她内心的恐惧之弦。
江思芸心慌得快哭了,手指抖得差点拿不稳手机,白光歪了一边,照向通往阳台的门。
洗衣机还在隆隆作响,电光石火间,她倏然想起自己今天穿的牛仔裤。
是了,她把符留在牛仔裤的口袋里。
她眼里亮出光芒,一个箭步就要冲向阳台,然而轰隆隆的洗衣声瞬间止住她的步伐,清楚让她认知到那张符已经被泡在水里面了。
“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唉。”
拉得悠长的叹息回荡在安静的客厅里,像无波的水面忽然被丢下一颗石子,荡出圈圈涟漪。
声音是不是变近了?
江思芸一颗心瞬即提到嗓子眼,战战兢兢地再次将手机的光对准和室,悚然发现那抹红得似血、艳得扎眼的身影就站在拉门前!
“咿啊啊啊!”江思芸失声尖叫,拔腿就往大门方向跑,她匆匆解开锁,握住门把转了好几次就是开不了门。
为什么打不开?江思芸惊徨失措地用力晃动把手,喀喀喀的声音响个不停,却压不下那道哀怨的绵长女声。
“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红艳阴森的身影正不断靠近,从裙襬下方露出的绣花鞋踏在地上无声无息,阵阵阴风吹拂得她红色袖子与红盖头不住轻晃。
江思芸面色惨白、浑身发冷,她什么防身的东西都没有,手中只有手机⋯⋯
对了,手机!她冷不防打了个激灵,咬住下唇强迫自己不许尖叫,手指哆嗦地点开通讯簿,拨打小橘与釉釉留下的电话号码。
她一手紧紧捏住手机贴在耳边,一手不死心地按压门把。
鬼气森森的红色嫁衣仿佛要蒙住她的视野,就算她咬着唇还是压不下恐惧到极点的呜咽。
“喂?”
手机被接通了,甜软的少女嗓音如同天籁之音般钻进她耳里。
“小师父救命!那个女鬼出现了!”江思芸尖叫着求救。
对边出现短暂沉默,但很快地,那道柔软声音再次扬起,念着她听不懂的咒语,语速极快却又悦耳得像歌唱。
大红身影猛然顿住,甚至畏缩地往后退去,从红盖头底下传出似怒似怨的长长哀号。
下一秒,炽白灯光无预警亮起,室内重见光明,就连电视屏幕也重现缤纷色彩。
江思芸一颗心还在扑通急跳,像鼓声一样一声声地回响在耳边,她怔怔地看着一切如昔的客厅,又慢慢地转头去看和室,拉门后并没有身影。
诵咒的声音停止了,手机另一端的釉釉问道,“你的符呢?”
“在、在洗衣机里。”江思芸吞吞吐吐地说。
“你家离工作室近吗?”釉釉又问。
“近、近,用走的十分钟就到!”江思芸迅速回道,劫后余生的颤栗仍旧窜动在她的四肢百骸里,她看向每一处都觉得那里可能会再迸出什么。
“跑过去,谁喊你都不要回头,直到进入大楼。”釉釉严肃吩咐,“你今晚先睡在工作室,待在那里会很安全,你明天下班后我们过去找你。”
“好好好,我这就去。”江思芸顾不得自己还穿着睡衣,踩着室内拖鞋,一把扯过挂在架子上的大外套就冲出门。
跑跑跑,有人在后方轻唤着她的名,她不敢停下,十分钟的路程硬是被她跑到五分钟不到,她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腿肚发酸。
外观老旧的大楼就在前方,江思芸眼睛亮起,硬憋着的一口气顿时吐了出来,脚步不自觉跟着放慢。
就是这一瞬,她的肩膀突然被轻轻拍了下。
江思芸反射性要回头,眼角余光却先一步瞄见搭在她肩上的死白手指与艳红袖角,冷冰冰的气息吹拂在她耳边。
“唉⋯⋯”
江思芸脖子后寒毛直竖,尖叫一声,拔腿狂奔,直到冲进一楼大厅才敢停下步子,虚脱般地靠着柜台大口喘气。
管理员陈伯本来在用手机看剧,一抬头看见脸色通红、像要喘不过气的江思芸,顿时吓了一跳,急忙站起。
“江小姐,你怎么突然来了?”
“陈伯、陈伯!”江思芸就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我后面有人吗?”
“什么人?”陈伯往她后方看了看,一头雾水地说,“你后面没人啊。”
“真的吗⋯⋯”江思芸试探地转过头,用眼角余光一瞄,提到喉咙口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那抹大红身影消失了。
“江小姐,是不是有变态跟踪你。”陈伯从她的反应猜测,义愤填膺地站起来,“我去替你赶走。”
“不是变态,是⋯⋯”江思芸将“鬼”字咬住,怕吓到这个好心的管理员。
“对了,你要不要叫宫先生下来陪你,我记得他没离开。”
“他还没离开吗?太好了,那我打给他。”江思芸忙不迭拿出手机,按下号码的手指都还有点哆嗦。
手机铃声响起时,江思芸愣了愣。
太近了,难道宫天和就在附近吗?
一道饱含惊慌的尖叫猛地从安全门后炸响,吓得江思芸与陈伯连忙跑去,后者还临时抓了一把扫帚。
一拉开门,就看见模样狼狈的宫天和跌了出来。
之后趁着陈伯回到座位上,两人小小声地交换起自己的遭遇。
听到宫天和转述鬼新娘说过的那句话,江思芸忙不迭抓住他的手,如同抓到了希望,“既然她是因为你落单才找上来,那我们两个一起行动好了,待在工作室里一定没问题。”
“如果两个一起来了怎么办?”宫天和脸色苍白地说道,“你那边一个,我这边一个⋯⋯”
想到那抹艳红阴森的鬼影,两人齐齐打了寒颤,视线刷地移向柜台后的管理员。
“陈伯,拜托陪我们上去,六楼的灯坏了,我们两个都怕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