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书房墙前的两个纸人慢慢站了起来，高高的纸人挡住涂鸦，它身上是一个“娣”字，而旁边的矮个子纸人则是被写了“廷”字。
“你们在干什么？”第三个纸人又问了一次，“是不是在做坏事？我要跟阿爸、阿母说，叫他们教训你们。”
它也不管有没有获得回应，倏地扭过头大声喊道，“阿爸、阿母！阿姐在教阿弟做坏事！”
“音铃，不要乱说话。”高高的纸人就算是斥责，声音也是温温柔柔的，“我跟阿弟只是在看蚂蚁搬家而已。”
就在纸上写了“铃”字的纸人喊完后，又有第四个、第五个纸人飘过来了，它们苍白的纸身上是“金”字与“贵”字。睿颖与釉釉交换了一记惊疑不定的眼神，同时想到老妇人说过的阿金、阿贵，陶氏洋楼曾经的主人。
已经被火烧死的屋主夫妻为什么以纸人的模样再次出现？此刻展现在他们三人之前的这一幕藏有什么线索吗？
睿颖又把目光移回纸人们身上，虽然第三个纸人喊来了父母，但它们并没有如它所愿训起高纸人与矮纸人，反倒语气温和地问了几句，获得看蚂蚁搬家的答案后就把矛头转向第三个纸人，问起她的课业做完了没，为什么都不帮忙做家事。
“念书念书，我就算不念都比阿弟那个白痴聪明太多！”声音是娇俏女孩的纸人尖声喊道，“家里明明有佣人有阿姐，为什么还要我做？”
“女孩子本来就要帮忙做家事，什么都不会的话，以后嫁人怎么办，会被婆家的人说懒惰。”
“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又不是每个女人都像阿姐这样，只有嫁人这一条路⋯⋯喔，不是，阿姐还不是嫁，是买来的。为了钱自愿放弃前途，简直丢我们这种新时代女性的脸。”
“什么新时代女性，你才几岁就在胡说八道。”
双方气氛剑拔弩张，然而它们脸上涂鸦似的眼睛、嘴巴都没有任何变化，恍若只是被无形的手操控的纸娃娃，有人躲在它们后方念台词，越看越教人心里发毛。
“你们心里只有阿弟，都不在乎我想要什么，我最讨厌你们了！”写着“铃”字的纸人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后飘走了。
“阿姐生气了⋯⋯她在，生我的气吗？”
“她一直都这样，阿弟你不要放在心上。来，我们把书柜移过来，这样阿爸、阿母就不会发现你在墙上画画。”
不太流畅的男孩子声音与温柔女声交错响在书房里，引得睿颖三人将目光转回书房，可是这处幽暗空间已经没有纸人了，仿佛刚刚那幕只是一场错觉。
“这是⋯⋯发生在过去的事吗？”睿颖放下手，喃喃说道，一说完又立即睁大眼，紧张地四处张望，就怕再次引来纸人。
但是，没有，周边静悄悄的，没有哪个纸人突如其来出现，用黑漆漆如漩涡般的可怕大眼盯着他们不放。
“看看墙壁就知道了。”苗溪主动走进书房，手机照向两个纸人先前所在位置。
那边有个横倒在地的矮书柜，墙上画了五个小人，笔触稚气。其中有两个小人手牵手，它们旁边还有一间房子，那轮廓就像是他们所在的陶氏洋楼，中央尖尖的山墙上，写了一行歪七扭八的字。
“这也是弟弟那时候写下来的吗？”苗溪疑惑地问。
睿颖凑近一看，纳闷不已。毕竟矮矮的纸人在画图时，被喊作阿姐的高高纸人就在它身边，这行字便显得很不合理。
“我来感应看看吧。”釉釉伸出手，却在指尖碰到字的剎那急速收回，那张甜美娇憨的脸蛋浮现一抹警惕。
“是恶鬼，这栋洋楼里有恶鬼！”她搓搓像被电到的手指，心里泛起浓浓的不安。这跟丰和村对上被怨气污染的胡悦不一样，胡悦被压在深处的理智一直在挣扎抵抗，下意识地压抑住力量，否则她与小橘不可能轻易打倒对方。
而此刻将他们困在洋楼里的恶鬼，比那时的胡悦更棘手、更邪恶。
釉釉握着口袋里的手机，她刚尝试传讯给小橘，希望对方能收到消息，与师父尽早赶过来。
她盯着墙上的字，深呼吸一下，再次伸出手。
“釉釉。”睿颖担心喊道。
“没关系，我再看一看，说不定能获得更多线索。”釉釉手指一碰上墙壁，指腹便感觉像针在扎、像火在灼，刺烫得她蹙起细眉，但还是忍着这股疼痛，读取她所能看到的画面。
“老师有进来这个书房，两个学姐在门口。”釉釉快速低语，“她看到墙上的东西，脸色大变地跑出去了，我听到尖叫声⋯⋯”
她喘着气往后退一步，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睿颖紧张地抓着她的手检查，确认没有受伤痕迹后才稍稍安心。
“为什么墙上的东西会让她脸色大变？”苗溪虚虚比着五个小人与洋楼，还有那行拙稚的字，质疑道。
“我不知道。”釉釉摇摇头，“老师就像呆住一样，随即表情变得很惊慌，很悲伤。”她寻找着措词。
很悲伤？睿颖愣了下，“老师有个弟弟过世好几年了，是因为触景伤情吗？”
苗溪与釉釉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不禁诧异地看着她。
“墙上写着『阿姐来找我』，她会不会是误认成，那是她弟弟了？”睿颖迟疑地说出推测。
“这不合理。”苗溪想也不想地否定，“她跟这栋洋楼根本没关系，而且她今天才听完了洛依依弟弟的故事，看到墙上的字，第一个想法应该是这是给洛依依看的吧，怎么可能自我代入，认为那是她弟弟留给她的？”
苗溪的分析很有道理，但这也是最诡异的地方。沈蔓柔为什么会被涂鸦与那行字触动？是因为她同样有个弟弟而起了共鸣被蛊惑吗？
睿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就像有层纱覆在真相前，让她怎么看都看不清楚。
而其中最教人在意的，是书房外响起的尖叫声，那又是怎么回事？
该不会是电影社的人出事了？这个想法同时浮上三人心头，紧随而来的是一个更加迫切的念头。
一定要赶快找到花儿！
顾不得思索墙上的涂鸦与文字，他们匆匆跑出书房，一阵轻柔的钢琴声却也在同一时间飘扬在正厅里。
是众人耳熟能详的“少女的祈祷”。
这栋洋楼里，哪个地方会出现钢琴声？睿颖举起手机看向左边的琴房，一簇微弱火光在黑暗里幽幽地摇曳着。
悠扬的琴声回荡于正厅里，睿颖、釉釉、苗溪小心谨慎地往琴房走去，越靠近越听得见里头传来说话声。
娇纵的女孩声音与温柔的女性嗓音。
“阿姐，别弹什么钢琴了，你又不是要考音乐系，陪我去逛街嘛。”
“我只有星期日才能碰钢琴，你找同学一起去吧。”说话的那人仍旧流畅地弹着琴，并不因为一边与人交谈，手指的动作就停顿下来。
“跟小孩子去才没意思，她们挑衣服的眼光没有你好。”
“你也是小孩子啊。乖，让我专心弹琴吧，我弹完后还要去洗衣服，还是音铃你要帮我的忙？”
“我才不要手洗，手会变好粗。”声音明显带着稚气的女孩嘟嚷道，“陪我嘛，我需要你帮我挑一件漂亮的洋装，而且这首曲子你不是已经弹了很多次，不用再练了吧。”
“阿弟他喜欢这首，我想再弹得更好一些。”
“阿弟，阿弟，又是阿弟！”女孩听起来很生气、很不满，放大的音量将悦耳的琴声压去了大半，“那个白痴有什么好的，阿姐你不会真的喜欢上他了吧？他年纪小你那么多，这样也太恶心了！”
